慈航靜齋。


    \"哢嚓——\"


    帝踏峰頂的琉璃瓦在無形威壓下裂開蛛網紋路。


    梵清慧握著劍柄的指節泛著青白,她仰頭望著天穹深處遊弋的龍尾,喉間湧起鐵鏽味。


    三百裏雲海被攪成漩渦狀,青龍鱗片摩擦帶起紫電雷蛇,白虎每踏一步便有颶風割裂山岩。


    \"師祖手劄記載的護山劍陣呢!\"梵清慧厲聲喝問,卻見七名長老癱坐在白玉階前。


    大長老手中陣盤早已碎成齏粉,蒼老麵龐映著天光中愈發清晰的龍爪:\"天意...這是天罰啊!\"


    遠處傳來弟子們此起彼伏的驚叫。


    素來清修的青鸞台此刻像被投入石子的蟻穴,有人抱著《慈航劍典》奪路狂奔,有人跪在祖師像前瘋狂叩首。


    梵清慧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接任掌門時,師尊曾說帝踏峰下鎮壓著前朝龍脈,此刻卻覺得可笑——那蘇恆分明是要把整條山脈都碾成齏粉!


    \"結陣!\"她咬破舌尖噴出血霧,碧玉劍嗡鳴著懸空。


    二十三位長老勉強結成蓮花劍陣,劍氣在頭頂凝成三尺青芒。


    這曾斬滅突厥十萬鐵騎的劍意,此刻在白虎虛影前卻如風中殘燭。


    \"吼——\"


    龍吟裹挾著音爆當空砸落。


    梵清慧耳孔滲出鮮血,眼睜睜看著白虎虛影張開吞天巨口。


    護山大陣的青銅鼎瞬間熔成鐵水,刻著\"靜念禪院\"的千年石碑寸寸崩解。


    她突然想起爛柯寺三大首座信誓旦旦的保證,此刻卻連後悔都來不及。


    \"師尊!\"最得意的弟子妙真突然抓住她衣袖,\"您看那龍睛!\"


    梵清慧順著望去,渾身血液刹那凝固——青龍琥珀色豎瞳裏倒映的,分明是整個慈航靜齋的立體圖景,每處暗道密室纖毫畢現。


    白虎前爪重重拍在聽潮崖。


    三百丈高的斷崖像脆餅般攔腰折斷,藏經閣隨著飛瀑墜入深淵。


    梵清慧嘶吼著揮出畢生最強一劍,劍氣卻在觸及白虎胡須時煙消雲散。


    她終於看清那虛影裏湧動的不是真氣,而是星辰湮滅時的混沌光斑。


    \"蘇恆!你怎敢...\"咒罵被灌入口鼻的罡風絞碎。


    青龍尾鰭掃過之處,七座鍾樓齊根而斷。


    梵清慧看著朝夕相處的三師妹被銅鍾壓成肉泥,突然癲狂大笑。


    她終於明白為何白虎始終懸停半空——那畜生竟在等護山大陣徹底崩解,好讓毀滅來得更徹底些。


    當最後一道陣紋熄滅時,天地驟然寂靜。


    梵清慧的虹膜裏映出兩大神獸俯衝的軌跡,時間仿佛被拉長。


    她看見妙真捏碎的傳訊玉符在半空化為青煙,看見大長老的白須被氣浪燎焦,看見自己繡著金蓮的衣袂寸寸成灰。


    \"慈航劍典,不過如此。\"這是梵清慧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聲音來自九天之上,帶著貓戲老鼠的嘲弄。


    她想反駁,卻發現聲帶早已碳化。


    兩大虛影交纏著撞上主峰,比百個太陽更刺目的白光中,她看見自己的手臂像風化的砂岩般飄散。


    衝擊波呈環形擴散。


    先是觀星台的琉璃穹頂汽化,接著藏書洞的萬卷典籍無火自燃,最後是整個山體如酥餅般層層剝落。


    那些苦修數十載的弟子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化作人形火炬。


    當帝踏峰主殿的鎏金匾額熔成金汁時,千裏外的長安城都看到了衝天而起的塵柱。


    曾經鍾靈毓秀的山脈變成了猙獰的隕石坑,坑底結晶化的砂礫中,半截碧玉劍柄閃著幽光。


    ……


    靜念禪院


    \"鐺——\"


    青銅古鍾突然自鳴。


    了空手中菩提子碾成粉末,袈裟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這位修了四十年閉口禪的老僧喉結滾動,死死盯著案頭震顫的紫檀木魚——爛柯寺失敗的情報,此刻正在他袖中發燙。


    \"喀嚓!\"


    九重金頂的琉璃瓦同時炸裂。


    了空枯瘦的手掌剛觸到降魔杵,整個人突然如蛤蟆般貼在地麵。


    他聽見自己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眼角餘光瞥見禪房牆壁正以詭異的角度向內凹陷。


    \"嗬...嗬...\"了空喉嚨裏擠出破風箱般的喘息,額頭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動。


    他修煉六十載的羅漢金身此刻脆如薄紙,毛孔中滲出的血珠在青磚上畫出扭曲人形。


    當朱雀虛影遮天蔽日的尾羽掃過鍾樓時,他終於看清玄武龜甲上流轉的太古銘文——那分明是爛柯寺鎮魔窟裏失傳三千年的《自在無我經》!


    \"逃...\"了空嘴唇剛蠕動半寸,滿口牙齒便混著血沫噴在經幡上。


    他引以為傲的閉口禪在絕對力量麵前成了笑話,三十年前師尊圓寂時傳授的\"佛音獅子吼\"秘法,此刻連聲帶都震顫不起來。


    禪院深處傳來弟子們骨骼爆裂的脆響,像極了當年他捏碎魔教妖人天靈蓋時的動靜。


    朱雀虛影振翅掀起的颶風中,了空看見自己倒映在玄武瞳孔裏的模樣:七竅流血的麵容扭曲如惡鬼,繡著金線的袈裟正在高溫下卷曲碳化。


    他突然想起七歲那年被老住持按在寒潭裏修煉閉口禪,此刻卻渴望能發出瀕死的哀嚎。


    \"砰!\"


    首座弟子無相的頭顱在十丈外炸成血霧。


    了空眼球凸出眼眶,看著那具無頭屍體仍保持著結印姿勢——那是爛柯寺三天前剛送來的\"金剛伏魔陣\"起手式。


    玄武虛影吞吐的玄冥重水此刻化作億萬鋼針,將十八銅人陣射成篩子,融化的銅汁在地麵匯成熾熱的卍字圖案。


    當朱雀利爪撕開藏經閣穹頂時,了空終於嚐到了自己舌根的腥甜。


    那些用蛟龍筋裝訂的武學秘籍無風自燃,七十二絕技在火海中化作飛舞的灰蝶。


    他拚命催動丹田真氣,卻發現經脈裏流淌的不再是佛門真元,而是玄武虛影帶來的九幽寒氣。


    \"蘇...恆...\"了空用喉骨摩擦出這兩個字,碎裂的喉管噴出血箭。


    他看見自己苦修六十年的舍利子從眉心擠出,在朱雀真火中發出垂死的金光。


    禪院地基開始塌陷,曆代高僧的鎏金塑像如蠟油般融化,匯聚成金色溪流滲入地縫。


    最後的意識殘存之際,了空突然明悟為何玄武要托著朱雀——那根本不是什麽虛影,而是蘇恆用逍遙境偉力將兩大神獸精魄強行糅合的殺招!


    朱雀翎羽掃過的空間泛起琉璃色裂紋,玄武龜甲每道紋路都承載著萬鈞重壓,靜念禪院所在的山體正被碾成最細微的晶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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