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會吃。」謝流年抗議,我早就會自己吃飯了好不好,才不用你喂。張屷堅持要喂她,「你會吃的到處都是。」大庭廣眾之下,很不雅觀。再說,讓她自己吃飯,萬一流口水了怎麽辦。


    「張乃山,你很煩!」謝流年被個小屁孩管住了,心中不服氣。謝四爺跟何離管頭管腳的也就算了,那是親爹親娘,你憑什麽呀。


    本來很不友好的一句話,從小不點兒的嘴裏說出來,奶聲奶氣的,有撒嬌的意味,聽到耳中說不出的熨貼、舒服。張屷寵溺的笑笑,「小不點兒乖,再吃一口。」他小的時候,張雱也是這麽哄他的。


    用過了飯,撤下酒席,換上香茗。解語告了罪,離席更衣。張屷悄悄溜了出來,捉住解語的衣襟,「娘親,我的表字,叫做乃山好不好?」姓張名屷,字乃山。


    解語一樂,「好啊。」當年給這臭小子起名時,本想偷個懶叫他「張三」,無奈老的也不答應,小的也不同意,沒辦法才改叫張屷。兒子,你本來就是乃三。


    娘親答應了!娘親答應了,也就是爹爹答應了。爹爹答應了,也就是阿爺祖父全都答應了。我要迴去告訴小不點兒!張屷興衝衝迴到花廳。


    花廳中,三太太一臉興味,「嘖嘖嘖,這張家小公子待小七倒是甚好,說不定往後會來求親呢。四弟妹到底是有福之人。」庶女都招人待見。


    四太太淡淡一笑,「三嫂說笑了。」把話岔了過去,不接下句。小七嫁到南寧侯府?那怎麽能成。庶女都嫁侯府嫡子了,我錦兒該尋什麽婆家。


    二太太溫柔敦厚笑笑,也不接話。她是很務實的人,眼下隻關心女兒華年的終身大事,謝流年招不招人待見,要不要嫁入侯府,她是毫不介意。跟自家有甚相幹?趕緊給華年尋摸個好婆家,攢下一幅厚厚的妝奩,方是正經的。


    解語更衣畢迴到花廳,閑閑喝了一迴茶,敘過家常。「兩位小姑娘真是可愛極了。」把謝錦年、謝流年拉了過來,好一番誇獎。四太太見她誇獎謝錦年,嘴上雖是謙虛著,心中甚喜。


    品過茶,謝家太太小姐們又陪著解語母子三人在花園中逛了會兒。等到外客廳酒席散了,解語一家拜別謝老太爺、謝老太太,迴了逸園。


    馬車上,張雱攬著小兒子感概,「阿屷,咱們馬上要迴京,你往後可是見不著小不點兒了。」便是留在太康也不成,謝晚鴻小氣的很,把閨女藏在謝府,不許人看。


    「不會。」張屷搖頭,「不會見不著小不點兒的。她說了,謝世叔要帶她去京城玩耍。」都說了好一陣子了,謝世叔是有信用的人,定能說到做到。


    「這敢情好。」張雱眉開眼笑,「等小不點兒到了京城,咱們想法子讓你謝世叔走不了。」到了京城,哈哈,那可由不得他謝晚鴻了。馬車上響起一陣歡笑聲。


    謝四爺今日喝了不少酒,下午睡了一覺,晚上照例去給小女兒講課。「十八封!」甫一見麵,謝流年便慢吞吞說道。你總共截留了我十八封書信。


    謝四爺跟沒聽見似的,毫不理會,隻指了指炕上的書本,淡淡說道:「小七,挑一本。」你爹爹我不是獨斷專行之人,要聽什麽書都由著你挑。


    謝流年且不急著挑書,小手托著一隻玉佩,跟謝四爺詢價,「爹爹,值錢不?」玉佩是罕見的小馬形狀,雕工精巧,活潑生動,玉質晶瑩潤澤。


    謝四爺扶額。小七你明明是一臉聰慧相,明明是一幅玲瓏心肝,為何動不動開口提「錢」?謝家缺過你衣食麽,讓你為錢受過難為麽。


    謝流年毫不自覺,殷勤仰起小臉,「張伯母送的,肯定值錢!」張伯母又美麗又大方,一出手肯定不是凡品。


    謝四爺看看女兒,小嘴唇粉粉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一臉渴望表情盯著自己,分明是盼著自己說句「很值錢」;看看何離,螓首低垂專注做著一件小小的裏衣,不用問又是小七的。謝四爺輕輕「哼」了一聲,阿離好似忘記了,除了孩子她還有男人呢。


    謝四爺坐在女兒身邊,拿過她手中的玉佩,「這是張伯母送你的,不管物件兒是否貴重,情意無價。小七,在真情真意麵前,莫要提錢。」玷汙了情意二字。


    謝流年大大的不讚同。她這輩子才活了不足三年,人生經驗過於稀少,還沒有什麽發言權。上輩子可是足足活到快三十歲,關於「錢」和「真情真意」之間的辯證關係,自以為很有心得。如果讓她做一個情意測量表,參照物第一是錢,第二是錢,第三還是錢。


    我對你很有真情真意啊,隻是甭提錢,提錢就俗了,情意就變質了。呸!閣下哄三歲孩童呢。


    不過,謝流年卻仰起小臉,送上諂媚的笑容,「爹爹說的極是。」拍起謝四爺的馬屁。謝四爺嘴角微微上翹,小七在打什麽主意?有什麽事要求到爹爹了?


    果然,謝流年攀到他懷中坐下,殷勤商量著,「爹爹,張伯伯過兩日要迴京,咱們什麽時候去送行?」張屷說了,張伯伯被任命為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假期很短,他們一家人不能在太康多逗留。


    謝四爺慢吞吞說道:「爹爹後日去送行。」是爹爹去送行,不是咱們去送行。你都這麽大了,姑娘家甭到處亂跑,老實在家呆著罷。謝府這麽大,還不夠你玩的。


    謝流年呲呲牙,傻嗬嗬笑了幾聲。小腦袋瓜中迅速想著,「哪兒得罪他了?什麽時候得罪他了?怎麽自己一點不知道。」想不出來,一直衝謝四爺討好的傻笑,越笑越傻。


    笑的何離放下手中針線,輕手輕腳走過來,在旁邊探究的看著。小七這是怎麽了,看她這幅小模樣,分明是有求於人,又苦無良策。


    謝四爺終是被她傻笑的心軟了,淡淡問道:「若見了張屷的爹爹,你該稱唿他什麽?」想起那一聲「爹爹」,謝四爺心中不快。想起那一聲「我兒媳婦呢」,謝四爺銀牙微癢。


    「伯伯,張伯伯!」謝流年毫不含糊。自然是叫他伯伯了,要不還能叫什麽。我總不會叫他「張都督」「張大帥」「張侯爺」,那多外道多生分啊。


    謝四爺似笑非笑看了小女兒一眼,「成,後日咱們去送行。」眼下,先要讀書懂道理。把炕上的幾本書推過去,「挑一本。」謝流年一本一本依次捧到跟前,裝模作樣翻兩頁,做苦讀狀,做苦想狀。謝四爺跟何離在旁邊不動聲色看著,肚中暗笑。隻見她皺著小臉慎重挑選了半晌,最後粲然一笑,捧起本《詩經》遞到謝四爺麵前。孔夫子不是說了麽,「不學詩,無以言」。


    謝四爺把小女兒抱在懷裏,給她讀了一首宴飲詩《湛露》。謝流年拍拍小手,大樂,表示友情深重的詩?好,後日說不準就能派上用場!鮮花掌聲有請小小才女謝流年,以三歲稚齡,背誦一首《詩經》名篇:湛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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