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寧冷笑。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古人誠不欺我。”


    裴清宴沒再說什麽。


    兩人都刻意繞開了這個沉重的話題,不想去作無謂的傷春悲秋。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屬於京城的地界。


    此時夜色已經很深了。


    距離京城的城門口還有五十裏路的距離,今晚想趕過去是不可能了,於是一行人便在野外尋了間客棧,先住上一晚。


    通常開在這種地方的客棧都是為了過路的行人或者商隊預備的。


    宋安寧等人進了客棧,卻不料剛進房間沒多久,就聽到外麵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


    “草民要找裴大人!裴大人!求您替我申冤!草民冤枉啊!”


    “閉嘴,別吵!裴大人已經休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來,快出去!”


    隨行的護衛努力把他往外麵趕。


    可那人哪裏會聽,一直拚了命的往裏闖。


    裴清宴聽到動靜,走了出去。


    “放開他吧。”


    他出了聲,護衛們隻能鬆開手。


    裴清宴冷漠的看著那個站在門口,滿身髒汙,一臉淒苦的人,問道:“你有何冤情?據實報上來。”


    那人迅速上前幾步,一直走到了裴清宴跟前,方才跪下,哭泣道:“大人,草民一家乃京城東門外刑家,家裏原本是種田的,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個孩子,我們家世代為黃員外家的佃農,原本過得好好的,可今月不知怎得,那租子忽然就漲了三成,我們種的地原本就有五成要給主家,現在忽然多了三成,隻剩下兩條,我們這一大家人根本不夠分啊。”


    “我便去與那黃員外理論,可那黃員外不僅不聽我理論,還強搶了我的女兒和妻子,現在我的妻子因為不堪受辱已經撞柱而亡了,我的女兒還在他們手中,生死下落不明,還請大人為小人做主,替小人的妻子鳴冤,救迴小人的女兒啊。”


    他說著,就開始砰砰砰的磕頭。


    裴清宴的眉頭越皺越深。


    見那人磕頭腦袋都冒出了鮮血,他下意識彎身,想要扶起他。


    “你的事本官已經知道了,待明日……”


    話還沒有說完,就在這時。


    忽然,一道寒芒閃過。


    裴清宴是什麽人?久經沙戰,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人,當即便反應過來了,迅速後退,側身,躲開了對方刺來的那一劍,然而他到底還是沒有準備,避開那一刺的同時,對方另外一隻手從懷中摸出了短匕,一刀刺進了他的肩膀。


    “狗官!去死吧!”


    男人壓著裴清宴的肩膀,目眥欲裂,推著他往後退去。


    臉上早已不見了之前的可憐與淒惶,取而代之的是決絕和殺意。


    裴清宴咬牙,一把握住他的手,緊接著將他踹飛了出去。


    此時,他的護衛們也反應過來了,一窩蜂的湧上去,沒幾下就將那個刺客給製住了。


    那人還在大喊,“狗官,我要殺了你!朝廷的走狗,你們枉為人!”


    話音剛落,隻聽“噗”的一聲。


    一把利劍穿過他的胸口。


    青玄冷漠的瞧著他,咬牙道:“敢傷了大人,你該死!”


    裴清宴皺眉。


    他原本是想留下這個活口的。


    可現在看來,晚了。


    “大人,你怎麽樣?沒事吧?”


    青玄快步走到他身邊。


    裴清宴搖了搖頭,“沒事。”


    說是這樣說,臉色卻有些發白,唇色也開始發青。


    那被匕首刺中的地方,有黑色的鮮血流了出來。


    青玄大驚。


    “那匕首上有毒!”


    他迅速將裴清宴抱起來,往樓上衝去。


    “快,去請幾個大夫來,要最好的,再弄一盆清水,要快!”


    “是。”


    所有人都匆匆忙去了。


    這邊。


    宋安寧聽到動靜,走了出來,就發現青玄抱著裴清宴進了隔壁房間,裴清宴的衣服上染了血,整個人很虛弱的樣子。


    她一驚,連忙帶著冬青和茯苓走過去。


    “出什麽事了?他、他受傷了?”


    沒有人迴答她。


    裴清宴受傷,就仿佛抽掉了所有人的主心骨,就連青玄也是麵色慘白,將裴清宴放在床上以後,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明明平日裏那麽冷靜聰明有頭腦的一個人,此刻卻慌亂如鍋邊的螞蟻。


    “清水來了。”


    有人端來一盆清水。


    青玄撕開裴清宴的衣服,拿清水替他洗了傷口,但他能做簡單的傷口處理,卻解不了毒,隻能在那兒幹著急,“大夫呢?大夫怎麽還沒有來?”


    宋安寧看不下去了。


    她沉聲道:“他都快沒氣了,你喊大夫有什麽用,把這個給他吃了。”


    她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清玄。


    青玄一愣,狐疑的看著她。


    宋安寧有些沒好氣。


    “放心,不是毒藥,你家主子都成這樣了,就算再毒能有他現在中的毒毒嗎?且這藥他之前吃過,絕對沒問題。”


    青玄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咬咬牙,接過來取出一顆,喂裴清宴吃了。


    宋安寧看著那紫金丹進入裴清宴的嘴裏,心頭有些不安。


    這瓶紫金丹是她這次出門,二哥不放心特意讓她帶的。


    上一次,她就是用這藥救迴了裴清宴的性命,希望這次也能一樣。


    然而,隻見那藥進入嘴裏以後,裴清宴沒有任何動作,雙目緊閉,儼然連咽下的動作都做不到了。


    青玄很著急。


    宋安寧道:“你先別急,讓我看看。”


    青玄此時沒有任何主意,尋思著宋安寧與裴清宴的關係那麽好,應當不會害他,所以便讓開了。


    宋安寧上前,腦海中迴憶著二哥教她的方法,捏住裴清宴的臉頰,抬高他的頸骨,另一隻手順著他的喉嚨,努力的想讓他咽下。


    然而男人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哪怕她都已經這麽做了,那藥還是在他的嘴裏,並沒有咽下的跡象。


    漸漸的,宋安寧也有些著急了。


    尤其是看著男人的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變紫,不過短短半盞茶的功夫,就仿佛一個大紫人似的,鼻息也非常弱,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她把心一橫,也顧不得什麽了,捏住裴清宴的鼻子,對著他的嘴就吹了下去。


    旁邊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想要張嘴說什麽,然而,卻在這時,隻見那裴清宴的喉嚨一滾,終於將藥咽了下去。


    宋安寧鬆了口氣。


    她起身道:“這藥叫紫金丹,是專門拿來救命用的,我不知道有沒有效,但現在也隻能這樣,等著大夫來看,青玄,你可知剛才那人為什麽要行刺裴清宴?”


    青玄搖了搖頭,隨即臉上閃過一抹愧色。


    “都怪屬下不好,剛才一時心急想救大人,刺死了那個刺客,否則一定能將他嚴刑拷打一番,讓他說出幕後主使。”


    宋安寧卻想到什麽,眸光一閃。


    “帶我去看看那人。”


    青玄不解,“宋姑娘,那人已經死了,就是一具屍體,有什麽好看的?”


    頓了頓,誤以為她是想從那人的身上找解藥,又忙解釋,“我們的人也已經在他身上搜過了,沒發現任何解藥,想來他是抱著必死之心來行刺的。”


    裴清宴被刺客所傷,宋安寧替他療傷,看到了他背上的許多傷痕,很心疼,裴清宴與宋安寧在路上所見百姓生活得都不好,宋安寧知道天下早晚會亂,又想到前世裴清宴的下場,於是試探裴清宴讓他從這個位置退下,裴清宴卻表示陛下對他有大恩,他應該報恩,宋安寧想的卻是前世就是皇帝下令將他千刀萬剮,她不知道他們甥舅倆為什麽會鬧成這樣,隻是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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