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在想,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走上這條不歸路的呢?


    應該是從她嫁進蔣府的第三年。


    蔣家的人口並不複雜,左右也不過才三房,其餘的旁支來往甚少,她也不用管,都是蔣榮升在應付,所以,外人都以為,她這個當家主母做得很輕鬆,殊不知她也有她的難處。


    蔣家人口雖少,卻極重排場,又瞧不起那些商賈之道。


    且她的娘家也不是從商的,她對於經商之道的所知所學也有限。


    剛嫁過來的那兩年,其實她就發現了蔣府賬目上的虧空,但因為礙於老太太的麵子,以及說出來也沒有用,她就暗中用自己的嫁妝把那賬目給填了。


    可秦氏又能有多少嫁妝?


    她雖是家中嫡女,但父親並不重視她,出嫁的時候,身上所有銀兩財物加起來也不過一萬兩銀子,填了蔣家的虧空後,她所剩不多,蔣家人衣食住行又皆要最好的,她隻能東挪西湊,漸漸的就發現銀子不夠用了。


    她也曾找過老太太,老太太卻以現在她才是管家主母為由,讓她不要來打擾自己清修,說她不管這些事,每月的開銷卻沒有減少,光是供奉那金身佛祖就花了不少錢。


    蔣榮升也是,身為知州,他的薪水俸祿隻有那麽一點,卻又偏偏學了個清流的作派,不肯收受賄賂。


    沒有太多的進賬來源,還喜好宴請賓客,不是今日去酒樓,就是明日坐花船。


    總之,各種應酬開銷一大堆,那兩年,她最害怕的日子,就是每個月月底,各家酒樓拿著蔣榮升欠下的賬單來找她報銷拿錢的日子。


    秦氏沒有辦法了,後來鹽鐵司的夫人找上門,暗中透露可以低價勻一些鹽鐵引給她,她又從嫂嫂那裏得了各種販賣的渠道,鬼迷心竅下便答應了。


    剛開始,她隻敢賣一點點,且都要查明買家的身份和用途。


    十幾年過去後,這件事都是她暗中進行,連蔣府中也隻有她身邊兩個極貼身的心腹知道,從未出過什麽差錯。


    漸漸的,她的膽子也就大了,後來不管對方要多少,她都敢接,也不再費心去查對方的來路和用處,隻要對方肯給銀子,她就能賣。


    於是,便走到了今日這般境地。


    秦氏隻覺得可笑。


    笑著笑著,眼淚便又洶湧著落下來。


    她抬頭望著那個來報信的獄卒,嘶聲道:“我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蔣家,他們怎麽能拋棄我?怎麽能在這樣的時候不管我?不!這樣的結果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氏和那些亂黨沒關係。


    她真的隻是為了補貼夫家,所以想賺些錢而已。


    但這道理大家明白,從律法上,卻不可縱容。


    所以,獄卒雖有些不忍,卻也隻能勸道:“你與其在這裏大叫大嚷,倒不如想想辦法吧,你的夫家不管你,你的娘家人總不會棄你於不顧,你的大嫂已經被放出去了,說明你這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隻要你兄長肯出麵救你,說不定還是有希望的。”


    秦氏的眼睛一亮。


    大嫂出去了?


    這明說,兄長真的有辦法!


    於是,她連連點頭,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咬破手指寫了一封血書,又將自己身上唯一的首飾——一對耳環摘下,遞到獄卒的手裏。


    “小哥,麻煩你,幫幫我,幫我把這封信送去秦家,若我能出去,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傾其所有也會報答你了,求求你了。”


    獄卒的目光落在那對純金打造的耳環上,眼中閃過一抹貪婪的光。


    他收起書信,點點頭。


    “好,你等著吧,我會幫你送信的。”


    他轉身離開。


    秦氏這才鬆了口氣,坐在地上癡癡笑了起來。


    大牢外麵。


    宋安寧正坐在院子裏和裴清宴喝茶。


    隨著裴清宴的身份被說開以後,宋安寧再麵對他,就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她原以為,自己再也無法與裴清宴平靜的相處。


    畢竟他可是傳說中的活閻王,大魔頭,繡衣司的指揮使。


    那是連當朝宰相看了都要忌憚五分的人物。


    可沒想到,裴清宴待她一如既往,就好像他還是那個流落在外無人可依的裴恆,他與她的身份是平等的,他是真的在把她當成朋友一樣相處。


    宋安寧的一顆心這才漸漸安穩下來。


    安穩下來以後,她與裴清宴也能從容平靜的相處了,甚至還從對方的性格裏嗅到了一絲惺惺相惜的味道。


    這才有了今日的對弈。


    獄卒從大牢裏小跑出來,恭敬的將那封血書呈至裴清宴麵前。


    “大人。”


    裴清宴沒有接,隻是就著獄卒的手粗略掃了一眼,便笑道:“這秦氏不死心,你有什麽看法?”


    宋安寧挑了挑眉。


    “她既然要求救,那便去求好了,我也想看看,在利益和親情麵情,秦家會選擇什麽。”


    裴清宴點頭,對獄卒道:“聽到了嗎?去送信吧。”


    獄卒愣了愣,看了眼宋安寧,雖覺得不可思議,自家大人會聽一個女人的話,卻也乖順的去了。


    等獄卒走後,宋安寧才伸了個懶腰,不悅的道:“不下了,每次我都下不過去。”


    說著,將棋盤一推。


    裴清宴失笑。


    “還未決出勝負,你怎麽知道你就一定會輸。”


    宋安寧無語。


    “是啊是啊,還沒有決出勝負,因為你一直在讓我,已經讓了十八顆子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裴清宴:“……”


    宋安寧看他失語的樣子,忽然想到什麽,頗為覺得好笑。


    她湊近了裴清宴,壓低聲音道:“裴大人,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對我這樣好?”


    裴清宴眨了眨眼。


    因為要說悄悄話,所以兩人的臉湊得極為近。


    從他的視角看過去,甚至能清晰的看清女人臉上細小的絨毛。


    她未施粉黛,就已經美得動人心魄,真不敢想象她穿上嫁衣時是什麽樣子。


    到底是自己遇上她太晚,沒有看到她嫁到冀州城來時的模樣。


    裴清宴反問:“你覺得呢?我為什麽會對你這樣好。”


    宋安寧眯眼,“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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