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霞灑在定襄城池。


    衛寧背著手站在定襄郡南門城池上,抬眸望著邊疆塞外的國土。


    這裏,就好像一道天塹,擋住了定襄和塞外的官道,在此前漢匈關係和睦的時候,走卒販夫的客商們就會從此出塞,朝西邊走出,將漢朝的絲綢、瓷器等販賣到西域,獲取豐厚的利潤。


    張騫開通了河西走廊後,漢朝和西域的商貿被打通。


    但由於漢匈關係交惡後,這條道路現在人人自危,邊塞百姓們隻敢蜷縮在城內,偶有一些冒險的客商,大部分會慘死在絲綢之路上。


    這也是漢武帝劉徹為什麽要開啟這場漠南河套之戰的原因所在。


    也不知道衛大將軍和霍去病現在到哪裏了,找到匈奴人了沒有,開戰了麽?贏了麽?


    衛寧眼神有些渴望的望著塞外,可惜他卻出不去。


    一名仆役登上了定襄城頭,找到了衛寧,恭敬的道:“衛大將軍,我們太守請您過去赴宴。”


    衛寧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今日答應了定襄太守秦川,晚上要隨他一起見一見長安的使臣。


    衛寧點頭:“好的,勞煩帶路。”


    半炷香後,衛寧跟著仆役來到了太守府。


    秦川此時已在府外等待衛寧,禮數十分周全,見到衛寧後便笑著道:“衛將軍裏麵請。”


    “有勞秦大人。”


    衛寧跟著秦太守一起進入中廳。


    中廳擺放著九個位置,東西向各四排低矮的案牘,位置上已經做了七名官吏,等秦川走進來後,眾人便有禮的起身行禮。


    隻是看到衛寧後,眾人都有些狐疑,卻也不知道這名少年究竟是誰,會得秦太守如此禮遇。


    秦川笑著對眾人行禮,然後帶著衛寧走到右前方最前端的位置,示意衛寧落座。


    雖然衛寧沒讀過書,但也從母親那裏知道,漢朝以右為尊。


    右前方第一的位置,是極其尊貴的。


    衛寧踟躇了一下,但也沒多說什麽,在秦川的帶領下落座到右前第一的位置。


    秦太守太守,笑著對外道:“上酒菜吧。”


    等菜肴上齊,秦川才對在場的定襄官吏介紹衛寧。


    說衛寧昨日孤身殺了三十一名強盜救下其長女後,這群官吏肅然起敬。


    可當秦川介紹衛寧在軍中官職時,他卻有些踟躇。


    衛寧到也沒有什麽自卑感,不卑不亢的道:“騎兵營留守定襄大漢新卒衛寧。”


    新卒?


    僅僅隻是一名新卒而已?


    方才尊敬的眼神,這一刻消失,眾人不置可否的隨意點頭。


    定襄郡丞是太守之下的第一官,他笑著拱手道:“朝廷使臣尚未到來,吾等在此等候,未免有些無聊,不妨我們酒令助興如何?”


    “好啊!”


    眾人興致勃勃,衛寧也不知道漢朝行酒令是什麽。


    不多時,中廳的中間擺放了一瓶口狹小的壺。


    投壺。


    漢朝行酒令文化中常見的娛樂項目,未投中者喝酒。


    衛寧看了一眼秦太守,抱拳道:“秦大人,我出去一下。”


    秦川有些尷尬的點頭:“好。”


    他之前答應過不讓衛寧喝酒,現在又食言,不過這也非他本意,是他手下官吏們臨時起意。


    “衛將軍何必如此著急走。”


    “擲完再走啊。”


    衛寧走到門前,沉默了一下,從一旁仆役拿起小酒盅,隨手朝後方扔去。


    酒盅不偏不倚落在酒壺的瓶口內。


    額。


    眾人呆滯的看著這一幕,皆有些發呆,再看衛寧,此時他已經離去。


    對方並不是不善於投擲,僅僅是他不想欺負人罷了。


    這一刻,眾人麵麵相覷,隻感覺臉頰火辣辣的湯。


    “我還是不太喜歡這種宴會。”


    衛寧歎口氣,漫無目的的走在太守府的宅院內。


    “為什麽呀?”


    “社交可以增加你的人脈呀,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把握呢?”


    衛寧警惕的看著四周,發現一名女子背著手站在假山後麵。


    是秦子榆。


    衛寧認得她,今日才救了她。


    衛寧道:“我自幼沒經曆過這種場合,總覺得文官們的心思太多太重。”


    秦子榆道:“可是沒有人自幼就會經曆這種場合呀?你以後若是當上將軍了,你也要應酬。”


    “總不能天天都在塞外打仗呀,對嗎?”


    衛寧想了想,道:“對。”


    “不用太在意別人說什麽,也不必在意他們怎麽看你,他們若是對白丁士卒看不起,那不是你的問題,是他們的問題啊。”


    “這說明他們的情商很低,在官場也做不了多久的,你看那些真正懂得為官的人,對底層百姓就會很和藹,最起碼他們表麵上會如此的。”


    “越是做到高位,越是能讓你如沐春風,可你卻不知他們心中會怎麽算計你。”


    衛寧愣了一下,呆怔的看了一眼秦子榆。


    秦太守倒是生了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兒。


    秦子榆掩麵笑了笑,道:“你現在是一名士卒,未來不會一直如此,衛青以前還是騎奴呢。”


    “所以呀,你應該感到開心,因為你遇到的是一群白癡,而不是一群精於算計的笑麵虎。”


    衛寧也跟著笑了,他認真的看著秦子榆,微笑道:“謝謝秦姑娘。”


    “那我迴去了。”


    “恩恩。”秦子榆點頭,目送衛寧離去。


    等衛寧再次迴到宴會中廳落座後,他的心態平和了許多。


    就在此時,外麵腳步聲響起。


    一群從長安來的使臣焦急踏步進入中廳。


    秦太守和一眾官吏起身拜謁,衛寧也是如此。


    為首的宦官尖著嗓子道:“哎呀!小衛大人,老奴去軍營找了一圈沒找到你。”


    “他們說你來這裏了,慶幸慶幸,終於把你找到了。”


    啊?


    中廳的一眾官吏有些狐疑的看著使臣,他們是專門來找這名新卒的?


    衛寧也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旋即就聽宦官尖聲道:“士卒衛寧接旨。”


    衛寧忙不迭出列,彎腰領旨。


    “士卒衛寧於國有功,特賜衛寧錢五千,絲三百匹!”


    言畢,全場皆靜,目瞪口呆的看著衛寧,心中翻湧。


    他不是一名新卒嗎?


    可一名新卒有什麽本事,能驚動遠在長安的天子親自賞賜?


    宦官提醒衛寧,道:“小衛大人,接旨呀。”


    衛寧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抱拳道:“謝陛下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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