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逞一時之快開口說話了!」頂著渾身的酸疼,她忍不住地反省起自己的衝動。


    可……誰能想到那兩個大老粗話說得豪邁,膽子卻隻比針尖大了那麽一丁點兒,她才開口說話,他們便連轉頭確認都不敢,還慌亂地將馬車給摔了。


    因為被馬車疾駛在山道上的東搖西晃給震醒了,她才睜開眼便聽見他們在議論自己的不要臉。


    可到底是誰不要臉呢?


    要知道當初與駱家的婚約可是駱家巴巴的要定下的,當初駱家老太爺因犯了錯而觸怒龍顏被打入天牢之時,是她娘心慈,受祖母指示靠著應家的人脈努力奔走,才讓駱家老太爺能出了牢獄,並且保住了自己的官位。


    那婚約明明就是駱家衝著她外祖家應家之勢,苦苦哀求地定下的,怎麽這會兒卻成了她巴著人不放了?


    正因為心頭的憤憤不平,所以她忍不住地開了口,結果就像現在這樣被摔了個七葷八素。


    那四下亂舞的發絲更是有一半都罩上了她那張平庸至極的臉上,她很清楚自己本就平庸的長相如今定是更添狼狽,現在的她看起來應該活像是剛從棺材裏麵爬出來的女鬼,若是有人瞧上一眼,隻怕會嚇得幾天睡不著覺,就怕女鬼來索命。


    向千離的腦袋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手忙腳亂拂開了還蓋在自己身上的碎木頭,然後站了起來。


    她四下環顧,隨意找了個山壁坳裏的大石頭,很是艱難地一跛一跛的走過去,一屁股往大石上一坐,曲起了雙腿,然後將頭靠在膝頭,彷佛蜷得愈緊就能不那麽寒冷似的。


    因著是在閨房裏頭被人偷出來的,所以她一頭烏黑的長發並沒有綰起,在寒風的吹拂下肆意地亂舞著。


    任何一個正常人若是在這陰森地界瞧見了這副景象,就算沒有嚇得屁滾尿流,隻怕也要忙不迭地遠遠避開吧!


    所以此時的向千離倒也不擔心自身的安全,她靜靜的坐在石頭上,鎮定地完全沒有半點的驚惶失措或害怕。


    自從她娘服毒自盡,她在向家經曆過幾次不大不小的坎後,她就懂了,在向家除了她那過世的娘親和自己,根本沒有人想要讓她活下去。


    他們之所以留著她這條小命,隻不過是怕消息傳出去,外麵的人會對她娘的死有更多臆測罷了,再加上如今她娘的娘家雖然權勢大不如前,可到底還是官身,要真怒起來也夠向家喝一壺了,這才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有了這個認知,這幾年她早就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藏了起來,努力地讓自己不那麽顯眼。


    她一直做得很好,收拾起她娘還在世時自己的恣意天真與聰慧,努力地讓自己顯得呆笨,不惹人注意,任何事都在私底下小心翼翼的布置,不讓人發現分毫。


    其實她知道向老太爺和向老夫人多少懷疑過她是不是真的忘了那一夜的事情,所以曾經幾次試探她,隻不過她早就瞧出他們的疑心而有了防備,所以次次逃過了他們的試探。


    然後……日子久了,他們終於相信自己是因為那一場病而燒壞了腦子,變得蠢笨無比,所以漸漸地也就不對她防得這樣緊。


    可即使她已經這樣萬般退讓,沒想到家裏的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她,皆為至親,又何至於此呢?


    「嗬嗬!」


    想到這裏,她輕笑出聲,彷佛在笑自己的愚蠢似的。


    饒是夫妻、公婆,都有可能因為利益而狠心逼死她娘,那麽對付她這個又蠢又笨的小輩又有什麽可顧忌的呢?


    想要什麽,自然就想方設法的從她身上討要過去,偏偏又礙於自個兒的自尊心,所以不屑於開口討要,隻能用偷的。


    其實那個駱家的男人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呢?她是不知道,他不過是她留下自保,不讓向家人拿捏她婚事的擋箭牌,但凡早些知道向千儀的心思,她大概會考慮將駱成之打包送給向千儀。向千離沒好氣的想著。


    盡管有著平庸的五官,實在稱不上好看,外人就曾閑言閑語的說過,若不是因為與駱家早有娃娃親,隻怕她這輩子都難嫁得出去了。


    可……當她很稀罕嫁人嗎?


    雖然她麵上傻氣,可到底也不是真的傻,那駱家大少爺每每見到她,眼神中都有毫不掩飾的嫌惡,對於一個厭惡她的人,她壓根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絕對不會再重蹈她娘的覆轍。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她在她爹臉上看到的厭惡和猙獰,也忘不了她娘那股絕望旳哀傷……


    雖然現在她的處境有點艱難,可這幾年,她到底也不是隻顧著充愣裝傻,她娘悄悄給她練手的幾間鋪子早已開遍了大江南北。


    就算被關在後宅之中,憑著她娘暗中給她布置的人手,她也是將向家所有的一切都摸了個透,她雖沒有容貌,卻有大把大把的金錢,即使嫁不出去,她也能夠吃香喝辣一輩子了。


    若非她還心係與她同出一脈的昭哥兒,還有惦念著親娘含冤而死之事,她早就遁出了向家,過她的逍遙日子去了。


    【第三章 救命之恩】


    「小姑娘,你在這兒幹什麽?」


    突然間,冷冽唿嘯的寒風之中響起了一道帶著些疑惑的聲音,原本將頭埋在膝間的向千離聞聲抬頭,沒有迴答對方的問題,隻認真而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兩人。


    隻見兩人前後站立,前頭那人腰配大刀,而後頭那人隻著紫色綢袍,一身的貴氣讓人想要忽視都難。


    加之那昂然的身姿,還有渾身上下絲毫沒有收斂的氣勢,向千離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站在後頭的那個是主子,而且身分既富且貴。


    身為朝中二品大臣家中的嫡女,雖然向來被拘於後院,可她自有她的法子能夠知曉外頭的人事,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被關傻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姑娘。


    對於京城裏一些身分尊貴的上位者或者是世家豪門的家世背景,後宅大院有啥亂七八糟的缺德事,她多少都有些耳聞。


    她歪著頭,想要藉著月光看清來人,猜猜那人的身分,可即便她的記憶力很是驚人,對於各家公子也多能如數家珍,此時的她仍舊猜不透究竟有哪個貴公子會在深更半夜來到這陰森森的亂葬崗,畢竟眼前這個氣勢外顯的男人看起來可絲毫不像那種世家裏的紈褲公子哥兒,會在三更半夜的來亂葬崗,隻為了比比看誰的膽量更大一些。


    隻瞧一眼,就知他不是那種無聊的小屁孩,即使在這陰森森的地方也沉穩得嚇人,自若的彷佛身處華屋之中。


    「你們是誰?」沒有迴答他們的問題,向千離微微仰首反問,態度鎮定得彷佛她不是身處亂葬崗,眼前這兩個男子也是熟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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