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後看了尚書省呈上的文書,感覺自己的頭也開始疼了。這噶爾欽陵果真奇怪,清醒後沒吵沒鬧,沒幾天居然要走了,都顧不上太醫說的靜養。


    宣召他進宮,這吐蕃人果然是態度堅決,饒是天後百般挽留,還是去意已絕,僅留下幾人繼續談開埠事宜。


    天後自是一臉陰沉,殿內伺候的宮女個個膽戰心驚,連上官婉兒也不敢輕易說話。


    期間右衛大將軍被叫去問噶爾欽陵中毒之事查的如何,自然是一頓好罵,最後灰頭土臉的出了宮。好在隻是責罵,沒有處罰,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吧,大將軍自我安慰。


    第二日,張文權代表朝廷送吐蕃使團出城。長亭外,望著使團的馬隊在滾滾煙塵中逐漸遠去,張文權頗有些感慨。使團進城時那飛揚跋扈的畫麵似乎就在昨日,而今日陰沉的噶爾欽陵行色匆匆,幾乎都把生人勿近擺在了臉上。


    忙碌了三個月,似乎什麽都沒辦成,嗬嗬,張文權自嘲的一笑,豈能事事都有結果,不過是完成上麵的命令罷了。


    “迴城。”一眾官員跟隨著宰輔浩浩蕩蕩的迴城,其中不少人鬆了一口氣,終於把吐蕃人送走,不用日日擔驚受怕了。


    遠處的山坡上,白先生騎著馬遠遠的望著官道。


    吐蕃幾乎人人信奉佛教,這次大喇嘛之死,有心人可不會相信自殺,那必然是和身在長安的噶爾欽陵有關。本來活佛就和噶爾欽陵政見不同,嫌隙不小,他幾個兄弟會不會借題發揮就很難講了。估計他也是想到這個才要急急得趕迴去穩定局勢。


    哈哈,被少主盯上可不是什麽好事。一邊想著,一邊轉身打馬進城,還是找青去喝兩杯。


    吐蕃使團一走,顧辭和史國年也被陳普放迴了軍營。


    “終於可以不用日複一日的巡邏,真是開心。”


    兩人快馬加鞭,午飯前就迴到了裴家軍駐紮的營地。


    吃著少油的白菜,史國年眯起了眼,“哎,想這一口好久了,還是吃這個踏實。”


    顧辭暗笑,也不知道誰吃著燉肉,抱怨軍營裏夥食差的。


    午後,史國年被裴行儉叫去大帳問話去了。顧辭百無聊賴的躺在訓練場背陰的山坡上迴想著最近幾個月的事。


    迎接吐蕃使團路上,大食國官家公子被殺。


    迴長安路上,吐蕃侍衛在山中被滅。


    長安城內驛館,使團特使中毒昏迷。


    特使中毒前獻藝的胡姬溺死。


    機穀金吾衛團滅。


    機關遍布的機穀似乎被遺棄,在小灰灰的指引下發現藥引。


    噶爾欽陵醒來。


    吐蕃來唐的大喇嘛自殺。


    雖然不知道師兄在這一串事件裏扮演了什麽角色,不過總是攪合在裏麵了。好想去問問,可惜師父不讓他迴去見他。


    一路行來,看著噶爾欽陵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不過不管是侍衛被殺,還是他中毒昏迷,事後他都沒有認真追究。


    他心虛,因為某些事不能在那個時間點追究,怕影響了正事?


    他知道誰下的手,不過暫時無法迴擊,暫時擱置?


    不過什麽事能讓他放棄追究對他下毒這件事?


    顧辭翻了個身,威風習習,吹得人昏昏欲睡。思緒更加的紛亂起來。


    聽耿青說,他們出去機穀尋藥的這麽長時間,負責查中毒這事的右衛毫無所獲。


    不過奇怪的是天後也沒有問責,似乎隻是罵了一次,就輕輕放下了。


    以前在山裏讀書,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看來即使是皇室,也很多力有不逮。在眼皮子底下出了如此下麵子的事,也隻能輕拿輕放。


    師父不能去找,那城裏的孫叔叔應該可以去看看,想到這裏不僅有些激動,好久沒見到藥王叔叔了,上次還是在草廬,他下棋贏了瓶褐色的藥丸,據說能解巴蜀的瘴氣。


    下次休沐的時候進城看看吧。


    “顧辭,顧辭,原來你在這裏呀,營門口有人找你。”一個守門兵在遠處看到了躺著的人,高聲的喊起來。


    顧辭一骨碌爬起來,衝著來人走過去,“是誰找我啊?”


    “是個小道士。”


    “啊?”我也不認識什麽小道士呀?除了玉峰山山觀主的徒弟,那也不過是一起去了次昭陵而已。


    一路狐疑的來到營門口,看見一個灰布道袍的小道士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小道士看到顧辭走過來,飛快的迎了上來,抓住他的胳膊,“哎呀,師弟,好久不見呀!”一邊說一邊拉著人往旁邊走。


    顧辭看著陌生的臉,這是誰?


    小道士壓低聲音,“二道川。”一手往脖子處一比。


    “哦,白。。。。”


    “白小酒。”小道士咧嘴一笑。“我們又見麵了呀。”


    “你,怎麽成了這副樣子?”上下打量一番,上次明明還是個小夥計。


    白小酒拉著顧辭走的更遠了些,確定守門的兵士聽不到他們話了,才鬆開手。“白主子叫我來給你送點東西,看看你在這裏習慣不?軍營裏有人欺負你麽?長官對你怎麽樣?”


    “這裏的人蠻好的,也沒人欺負我,吃住都還行,你讓白叔放心。”顧辭遲疑一下,問,“師父還在長安嗎?”


    “老主子不在長安噢。對了,這是帶給你的。“白小酒從懷裏掏出一個袋子,沉甸甸的,遞給顧辭。


    顧辭接過打開,是銀票和一些碎銀。


    “白主子說你現在一個人在外麵,身邊帶些銀子方便。”又努努嘴,“門口那個包袱裏是一些衣服和吃食。”


    “本來颯堂主想叫人來看你,不過你也知道,他手下那些人高馬大的,穿個道士袍也不象修行的,倒像是殺人的羅刹,哈哈,所以就是我來了。誰叫我是扮什麽象什麽呢。”一邊說一邊眨眼睛。


    “以後我會定期來看你的呀,驚喜不?”白小酒說話的表情一貫誇張。顧辭上次已經習慣了。


    “好的。”


    “那我走啦。”白小酒揮揮手,走到路邊的一輛牛車邊,跳上車,又朝顧辭揮了揮手。車夫趕著車掉頭,走了。


    顧辭拎起包袱,走進軍營,心裏暖乎乎的,本來有些淡淡的離愁也被風吹散了。腳步雀躍,有些期待起下一次的休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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