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華一路坐在黃包車上,和街上那群秋衣都穿不上的人招手,看著人們羨慕的表情,出盡了風頭,心中甚是暢快。


    渾不知這舉動讓龔德銘多次想將他從車上推下去,隻是與陳金華這種人動手實在太有失身份……


    “下迴再不和你同坐一車了,真丟人現眼。”


    龔德銘撂下這句話,顧不上與郭純包國維二人打聲招唿,便憤怒的快步往學堂門口走去,消失在人群中。


    這讓陳金華撓了撓頭: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才觸怒了這位。


    正是午休結束,快要上課的時間,學堂門口的學生們手裏或捧著書,或持糖人嗦著,聊著天,往裏走去,熱鬧非凡。


    大概是抹了司丹康後發型十分亮眼奪目的原因,包國維吸引了不少人頻頻側目:這位莫非是新來的年輕先生?模樣有些俊。


    一號樓最近的路要往從西邊走,走至半途,包國維原本西側小路的一塊空地,竟栽上了歲寒三友:“鬆”、“竹”、“梅”。


    還拉起了一道橫幅:喜迎冬季,頌揚三友。


    冬天快要來了啊!


    冬天真的就這麽要來了?


    “包國維!看這個玩意幹什麽?這都一點十五了,快要上課了。”


    郭純看到包國維有些愣神,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他趕緊走。


    “走吧!”


    在疾勁的秋風裏,鮮紅色的橫幅迎風飄揚。


    陳金華獨自留在了那裏,他有些迴不過神來,摸了摸著精美厚實的橫幅,看了看自己身上破舊的棉服:有點泛白,衣襟上還沾著油漬,形成了一個個小斑點。


    “喜迎冬季,頌揚三友……”


    ……


    一點二十不到,離上課還有十餘分鍾,班裏頭便已坐滿了人。


    新式學堂的學生大多是有錢人家的子弟,自然不乏交際能力,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都已聊得開,因而後排靠窗f3進入班裏時,已是人聲鼎沸。


    “包國維,這道題,能問一下你嗎?”


    安淑真聽到後頭一陣椅子與地麵摩擦的聲音,知道後排的三兄弟已經落了座——自然那位理科好的同學也是在的。


    “啥題?說罷。”


    安淑真轉過身,本欲將《幾何總目》拿給包國維看,卻忽然見得眼前這人相較之前似乎順眼了許多?


    “你化妝了!”


    說完這話,安淑真輕輕捂住了嘴,這話實在不該說。


    “司丹康。”


    “什麽?”


    “我抹了司丹康,頭油司丹康,有什麽問題趕緊問吧。”


    包國維有些無奈,郭純這一路上就一直在問這個問題,看樣子頭油的效果太好了也不行。


    安淑真聽到包國維的解釋,將信將疑的,不過這不重要:


    “sina+sinb=2sin[(a+b)/2]cos[(a-b)/2],這個公式是怎麽推導出來的?”


    看著安淑真用手指著的部分,包國維陷入了沉思,他覺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這玩意啥時候教了?莫非沈先生在午休期間來教室給大家補課了?”


    這分明是三角函數中和差化積的公式,不過包國維也懶得去深究,拿出鉛筆,掏出一張草稿紙:


    “三角形函數的兩角和與差的正弦公式你知道吧?”


    “知道,sin(a±b)=sinacosb±cosasinb;cos(a±b)=cosacosb±sinasinb;tan(a±b)=tana±tanb/1±tanatanb。”


    聽到安淑真的迴答,包國維確認了她是真學到這一步了,邊說邊寫:


    “根據你剛才說的公式可以得知:sin(a+b)=sina*cosb+cosa*sinb,sin(a-b)=sina*cosb-cosa*sinb。我們把兩式相加就得到sin(a+b)+sin(a-b)=2sina*cosb,所以,sina*cosb=(sin(a+b)+sin(a-b))/2”


    “而且同理,根據……”


    開始念經了!西洋經!旁邊的郭純聽到這話捂住了耳朵,眼睛卻控製不住看過去,看著滿紙字母在增加,不禁瞳孔收縮,大為震驚,這是人類能記住的東西?


    ……


    城南,老張理發店。


    老張近些天來總是魂不守舍的,給人理發時也總是心不在焉。


    緣由是他發現自己的兒子張四五近些天來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一陣子,尤其是在晚上,常常徹夜不歸,還常常會帶些錢來補貼家用。


    按照張四五的說法,是最近天冷,幹夜班的人少了,人都怕凍得生病,所以工錢比以往高不少,要多多出去打工補貼家用。


    老張是有些不信的,現在來姑蘇逃難的人那麽多,哪裏會缺幹活的人?就是上刀山下油鍋的活,隻要能多發幾個大饃饃,那也有人去幹。


    況且就算工錢高了,別人家怕生病,自己的兒子就不生病了?老張不是沒勸阻過:四五,不要總在外頭廝混。


    張四五總是嘴上答應,過幾天依舊我行我素。


    這事兒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一個四五十歲的瘦男人客人進了理發店,他晃了晃兜,發出錢幣碰撞的響聲,徑直坐在剪發的椅子上。


    意思很明確:剪頭


    這人的頭發實在是長,都遮住了眼睛,有些像街上的“老煤子”。


    所謂“老煤子”,專指拐賣小孩的男人,若是女的,則叫“老滿急子”。


    給瘦男人身上罩個圍巾,老張拿起剪刀,哢嚓哢嚓的剪著頭發。


    剪發的技藝仿佛刻在了老張的本能裏,“打薄”、“打稀”都不在話下……


    “嘶!你這是怎麽搞的!”


    瘦男人倒吸了口冷氣,緣由是老張剪發時,剪刀戳到了頭皮。


    “誒!不好意思!沒注意!沒注意!”


    老張連忙道歉,這是個新客人,要客氣些。


    “不行,你得賠錢嗷!”


    瘦男人不依不饒的,眼睛眯起來,眉心皺出幾道紋,鼻頭到鼻梁褶成了團流麻,一副極為生氣的模樣。


    他將手放到頭皮上摸了摸,再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看:沒有血,隻有指甲裏的泥。


    瘦男人有些失望:若是這剪刀能給自己腦子上戳個小窟窿,使勁淌血才好,這樣還能多要些錢,巧不巧還能給自己多添一件短衫。


    瘦男人不甘心的再次將手放到頭皮上又摸了摸,用指甲不動聲色的扣了扣,企圖摳出點血來。


    “血!出血了!”


    看著指甲邊緣上的血漬,瘦男人興奮的叫了叫。


    “這是你自己摳出來的,跟我沒關係!這頭皮上根本沒有劃出來的印子,別給我這耍橫,你爺爺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老張知道這是遇到混癩子了,做了這麽些年的生意,什麽樣的人他都見過。


    “呔!”


    一道怒喝聲從門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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