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國維十分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


    在任何時代,好看的外貌都是很重要的,很多事情講究一個眼緣,有眼緣就能成,沒眼緣就不能成。


    國文課本上有記載一篇《史記·淮陰侯列傳》的片段,其上有言:“……其輩十三人皆已斬,次至信,信乃仰視,適見滕公‘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滕公奇其言,壯其貌,釋而不斬。”


    意思是韓信要給挨砍了,上了刑場,已經砍了十三個頭,要砍韓信的時候,他說:“上位不願意拯救天下嗎?為什麽要斬殺有能力的人呢?”


    騰公聽了韓信說的話,看他長得確實像個壯士,於是便放了他,沒有將其殺死。


    若是韓信生得一副醃臢樣,一看就令人生厭,恐怕說算破天來,騰公也不會瞧上他。


    包國維脫掉外頭的黑色西裝,露出了裏頭的純白色內襯。


    人靠衣裝,這迴包國維再看向鏡子:氣質顯得幹淨許多,有些像西洋留學歸來的少爺。


    任誰也沒法出來,這是個下人的兒子,包國維對自己現在的形象很是滿意。


    穿上外套,拉開門,包國維走了出來。


    火爐的散發出的熱氣讓他有些窒息,大概是最近鍛煉身體的緣故,氣血要旺盛些,他喜歡吹著舒爽的涼風。


    一出來就看到郭純在同龔德銘說話,他的手支在桌子上,撐著臉:


    “我爸準備讓我上上海大廈大學,那裏的校長,是我爸在倫敦的老同學……”


    菜桌上已經上了幾道菜,碗筷都已放好,現在正好是午飯時間,米飯早就熱好了,已經被盛到了碗裏。


    幾人還都沒有動筷子,看樣子是在等包國維。


    糖醋鱸魚、虎皮雞爪、紅燒肉、醬燒大排……


    隨便一道葷菜放在尋常人家裏,那都得是過年或是有喜事的時候才能吃的——還不一定能吃的上。


    即便是在相對繁榮的姑蘇,大多數人想吃上幾口肉也是需要提前計劃幾天的大事。


    陳金華看著這些菜,忍著腹中饑餓,口中直咽口水,可郭純還沒動筷子,他總不能先吃


    郭純正同龔德銘講著話,聽到拉門的聲音,瞥到有個人從洗手間出來了,一瞅:“哦,原來是包國維啊。”


    剛把頭轉迴來,正準備接著於龔德銘說話,郭純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猛地迴頭一看:“包國維!”


    若說此前在郭純眼裏,包國維還是個比自己小兩級,有些青澀的學生,現在就宛如一個初出茅廬,還帶著些銳氣的大學先進青年——而且還好看了不少。


    郭純不太理解,包國維怎麽進了個洗手間,怎的出來就成了這樣:


    “包國維!你這是抹了頭油了?”


    “嗬嗬,隻是抹了點兒司丹康而已,俊了不少是吧。”


    “就抹了點兒司丹康?”


    說話間,包國維走過去坐到了椅子上,拿起了筷子,點了兩下桌子,預備開動的意思。


    郭純有些不信,真沒有搽點化妝品之類的東西?


    但是一個男的,若是追著問另一個男的為何一下子變好看了不少,還是會讓人有些難為情的。


    “算了,吃飯吧,吃飯吧!”


    龔德銘扯了扯他那白色的圍巾,看著包國維現在的形象:真是有點好看。


    這讓龔德銘響起剛剛的事:要是我能長成包國維這樣,小芳還會愛我嗎,她今天還會棄我而去嗎?


    “誒,包國維,你有過幾個相好的?”


    龔德銘有些好奇,包國維抹個頭油就能俊成這樣,以前怕是禍害了不少女的吧?


    “沒有過。”


    “沒有過?真的假的?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長得可以。”


    龔德銘還有些不相信,就連他自己都找過五六個了,包國維竟還跟陳金華一樣,是個雛?


    “不麻煩你了,謝謝,暫時還沒有這種想法。”


    包國維搖了搖頭,叨起一根虎皮雞爪啃著,有些鹹,有些甜,實在美味。


    二人的理念有著的極大不同,這是來自於時代的衝突。


    《民法草案》雖有規定,男子未滿16歲,女子未滿15歲禁止成婚的。


    然而這時全國連紙麵上的統一都未能實現,又怎會有人遵守這種規定?


    光八九歲便嫁出去給人作童養媳的,就大有人在。


    像龔德銘這類家境不錯的,在這年歲找多少個相好都不是什麽新鮮事。


    糟糕!雞爪裏頭放了薑,包國維不經意間咬到一口,被苦的舌頭發麻。


    ……


    黃包車的寬度一般不超過四尺,能坐上兩個人。


    這迴來郭家的一共是有四個人,故而周來福要請兩輛黃包車。


    去車行找人拉,好車的起步價就要兩毛——但這筆錢和車夫的收入沒有什麽關係,起碼有七成的錢要進入車行手裏頭,還不算跑夫的車租費。


    “龔德銘,你跟陳金華坐一塊吧,我跟包國維坐一起。”


    郭純對著龔德銘說道,龔德銘一臉嫌棄同陳金華上了一輛車。


    坐上黃包車,包國維倚在靠椅上,有些不太舒坦,這他是第一次做黃包車,還不太適應這種把人當做牛馬用的感覺。


    路上的行人都羨慕的看著這群坐在黃包車上的少爺們,這可把陳金華樂壞了,伸出手擺著,朝他們打招唿。


    “娘,我以後也想坐黃包車。”


    一個穿著灰色帶破洞短衫的小孩兒抬起頭,對著他的娘說道。


    小孩渾身都在發抖,雙腿打著擺子,但他一點也覺不到冷,既已熬過了上個冬天,今年又長了一歲,小孩氣血旺盛,這個秋天自然是感覺不到冷的。


    而這位當娘的人,還在為怎麽給孩子添一件新衣發愁——她的工作沒了,他的丈夫死在了北伐裏,沒有軍餉,沒有撫恤金。


    紡織工廠停工了,不再教工人們去織布,也不再發工資。


    整個城市的紡織工廠都在為這個冬天做準備——非要教所有窮人把積蓄都給掏出來購置一件高價的棉衣不可。


    她自己死了倒無所謂,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兒啊……要不你去拉……”


    看著不到自己的腰的小男孩,這個十九歲的娘說出了這種胡話。


    她流下了淚水,這本該是個“女孩”年紀的人,眼淚掉在了地上。


    一枚小錢扔在了她的腳邊,“哢噠哢噠”的響,“提溜提溜”的轉著圈圈,最後倒在了地上。


    黃包車上,有個穿著西裝,梳著大背頭的人側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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