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嚴氏家族的新一代,成化皇帝朱見深其實是無感的。


    畢竟他在成長過程中,和嚴家中人並沒有什麽交集,頂多是在學習曆史的時候,知道了嚴淩和嚴鏗而已。


    就連嚴峻,他都沒有什麽感情,更何況是這個年輕人了。


    他公事公辦地批準了嚴允登繼承陳國公爵位的請求,隨後又給了他一個前軍都督府右都督的位置。


    這倒不是嚴允登會用兵什麽的,而是習慣如此,勳貴子弟一般都會得到一個武將官職,而像他們這樣國公之家的,基本都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沒跑。


    但是嚴允登卻並不是很滿意。


    這個眼高於頂的年輕人認為,對於他而言,這個官職太小了。畢竟他的爺爺是內閣首輔,父親也入了閣,全都是朝廷大佬,而他隻有前軍都督府右都督的職位,當然覺得自己被輕視了。而他的身邊還有侯伯擔任著比他還高的左都督,這甚至讓他感受到了恥辱。


    於是很快,朱見深就接到了一封奏章,言道內閣隻有四人,而全國事務繁忙,恐難以承擔,請求再次召開廷推,並且還在其中,寫下了自己推舉的人選。


    正是嚴允登。


    “入閣?”朱見深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聲音淡淡的:


    “諸位愛卿,你們的意見呢?”


    此時內閣的四人,赫然全都站在皇帝的書房裏,聽到朱見深的問話,立刻便開始心思急轉。


    彭時這個時候已經成為了內閣的次輔。他在剛剛便看過了奏疏,這是吏部左侍郎的上奏。


    這倒是不奇怪了。


    這位侍郎可是嚴峻一手提拔上來的。現在嚴峻雖然已經去了,但是卻依然站在嚴氏這一邊。


    也就是說,這其實相當於是新任陳國公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想入閣。


    允許?彭時的嘴角劃過冷笑。


    怎麽可能。


    嚴鏗與嚴峻先後入了閣,現在要是嚴允登再入閣,很容易就會形成一個慣例——每一代陳國公,都有資格進入內閣。


    可不要小看這個,其實古代很多事情都是沒有明文規定的,隻是形成了慣例,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許了這樣的存在,甚至最後被寫進條文之中。


    而自從陳國公嚴鏗之後,嚴家已經在事實上成為了勳貴的首領,現在再把這個成為“慣例”,那這還了得?內閣世代為勳貴保留一席之地?


    這還是其一,其二便是,內閣之中,已經有一個嚴敬休了。


    嚴家的忠誠毋庸置疑,畢竟三代輔國,靖平王輔佐太祖成就帝業,一代陳國公更是托孤重臣,二代也是忠心耿耿。


    但是帝王必須明白分權與製衡之術,你不可以太多疑,但是你也不能太信任某個臣子。


    事實上,自從嚴鏗薨之後,嚴家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就在不斷地削弱,其中固然有嚴峻不如他的父親那般強勢,以及種種政治的原因,但是皇帝的默許甚至支持,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無關喜好,這是帝王的權術。


    他偷眼往龍椅上看,果然看見那皇座上的成化帝,雖然表麵上不動聲色,但是實際上那雙眸子裏隱隱也透露著不滿。


    於是他站了出來,說道:


    “陛下,臣以為不妥。”


    “嚴忠武公受宣宗托孤之重,又曆仕三朝,入閣自然是理所當然,嚴武毅公(嚴峻,諡武毅)挾平東南之大功,也有才華,入閣也說得過去。”


    “可是這位現今的陳國公,卻是不過二十餘歲,隻在三大營之中擔任過哨官的官職。內閣的職責是幫助陛下處理天下事務,他的能力怕是完全不夠啊!”


    此話一出,內閣諸人都是連連點頭表示讚許,就連和陳國公府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嚴敬休,都對嚴允登的舉動頗為不滿,還有許多的失望。


    這個當代陳國公,和之前的幾位,差距未免也太大了,這簡直毫無政治頭腦嘛!


    不過,坐在皇位上的朱見深依然沒有什麽表示。


    “臣也反對。”


    這個時候,於謙也開口了。


    “陳國公允登,不僅不能入閣,臣認為,連前軍都督府右都督,對他而言都有些過了。”


    “臣於謙,彈劾陳國公嚴允登!”


    此言一出,三人目光全部匯聚到了這位首輔大人的身上。


    於謙卻是麵容板正,目不斜視地看著上方的皇帝。


    彭時想到的,他當然想得到,不過這和他的彈劾並無關係。事實上,就算今天嚴允登不派人,他也照樣要彈劾他,隻是嚴允登正好撞在了槍口上,僅此而已。


    “此人在擔任五軍營哨官期間,曾經多次在酒後鞭打士卒取樂,更濫用軍力,為自己修屋蓋房。”


    “五軍營風氣,被他弄得一團糟。”


    “至於仗勢欺人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百姓飽受其害。”


    “陛下,這樣的人擔任前軍都督府右都督甚至是內閣的輔臣,這德行和他的職位,相配嗎?”


    “嚴氏的餘蔭,也不能遮蔽這樣的惡才!”


    話音落下,朝堂一片寂靜。


    幾位閣臣眼裏都閃爍著驚訝的光。


    他們沒想到,於謙竟然把話說得這麽絕。


    這位於首輔,果然如同傳聞中一樣赤心鐵膽,竟然硬懟陳國公。


    朱見深依然不說話,隻是眼睛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很難說手握東廠的他,是不是早就已經掌握了這些信息。


    而商輅,看形式已經明朗,當即舉旗,站在了於謙這一邊。


    這下子,壓力給到了嚴敬休。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表態不行了,想了想於謙曆數的罪過雖然多,但事實上相對於國公的爵位,沒有一項是可以必殺的,心下稍安,沉聲道:


    “於閣老說得對,陳國公這樣行徑,自是不能承受閣臣的重擔。”


    而這個時候,朱見深也終於有了反應:


    “嚴家三代賢明,看來也是到了頭啊!”


    他冷笑著說道,這句話卻是對著嚴敬休說的,令他不由地低下了頭,口中訥訥無言。


    “這樣的人,也敢推舉上來。”成化皇帝看了看那吏部侍郎的名字,臉上冷意更甚:


    “朕看,他的官也是不想當了。”


    “著東廠、錦衣衛,好好查他一番!”


    “至於廷推之事,不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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