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個月前,陛下剛剛任命家主為會試主考!而如今會試即將開始,當此緊要關口,你們三個家主的族人去私會家主,你要陛下怎麽看?群臣怎麽看?豈不是授人以柄!”客棧中,嚴康低聲解釋道:


    “當初家主就是知道這事情的為難之處,因此以避嫌之意,推辭任命。然陛下讚其誠信忠心,仍以其為會試主考。雖然如此,但是朝野上下目光都盯著呢!你們這個時候去拜見,簡直就是黃泥巴掉褲襠裏,不是屎,它也是屎了!”


    “啊?”三人根本沒有想到這一節,頓時便傻了眼。


    “那,二叔,我們該怎麽辦?”嚴濟弱弱地問道,聲音有些顫抖,一想到很有可能因為他的原因,自己的大哥就要受到懲戒,他心中就泛起了無邊的懊悔。


    嚴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在國公知道利害,沒讓你們入府,雖然依然可能被有心人做些文章,但好在嫌疑卻是小了……自今日之後,不要再去國公府了,安心備考!”


    三人忙不迭答應。


    他們卻不知道的是,不讓他們進府的命令,並不是嚴淩下達的。


    那時的嚴淩正躺在臥室中唿唿大睡,身為會試主考官,會試試題等他自要過目,好不容易忙完,立刻倒頭便睡,其餘事務,卻是不想多管了。


    也正在此時,便有一侍女急匆匆趕到嚴淩的房門口,卻被守門的侍女攔下,言道公爺正在休憩,她不由得沒了主意。


    “好姐姐,國公的族人來拜訪了,你幫我想想辦法,要把公爺叫醒嗎?”那侍女焦急地問道,門房可沒有資格進入內宅,自是得由侍女稟報。


    “國公爺剛睡下,你現在去叫醒他,是想挨訓麽?”守門侍女答道,她想了想,又說:“你把他們請進來,去偏房休息一會兒,等公爺醒來再接見他們也就是了。”


    “妹妹謝過姐姐了。”那侍女茅塞頓開,轉身就要依法行事,卻不防轉頭,迎麵撞上了一個身著寬鬆大袍的身影。


    “怎麽了?在這裏嘀嘀咕咕。”那人站在不遠處,語氣中含著些許的嚴厲。


    是馮淑真,此時她的小腹有著很明顯的隆起,麵容一如既往的美麗,卻又多了一份母性的慈祥。見有侍女在夫君的房前聊天,不由地走了過來,若是在閑聊,少不得訓斥一番。


    見是主母,侍女自是不趕怠慢,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馮淑真卻是從中感受到了別樣的氣息。她自是知道自己夫君擔任主考之事,聰慧的腦袋一轉,已是思考清楚了其中關竅。


    “把大門關上,府中眾人再不許與他們搭話。”她淡淡說道。


    “啊???”兩個侍女麵麵廝覷,其中一人低聲說道:“夫人,那可是公爺的族人……”


    “嗯?”馮淑真的眸子向她掃了過來,頗具威嚴,她主事內宅有些年頭了,這一簡簡單單的一聲輕哼配上那眼神,嚇得侍女再不敢多少,忙不迭去通知門房。


    馮淑真看著她遠去,不由地舒了一口氣,多虧自己及時趕到,不然還真要釀成大禍。


    “自己去找賬房告訴管賬的,你這個月以及下個月的月錢全部扣完。”她對著那守門的侍女說道。


    “奴婢遵命。”那侍女滿臉後悔地應了下來,她以為是因為自己在伺候公爺時與那侍女說話的緣故,卻不知道因為她,越國公府險遭大禍。馮淑真如此懲罰,已經算是網開一麵了。


    之後哪怕是嚴淩醒來,對馮淑真的決定也沒有什麽異議。


    “多虧有你。”他輕輕吻了吻馮淑真的額頭,將她的身子擁入懷中。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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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會試的那天到來了。


    這一次的會試規模極大,不僅有大明治下的南直隸、河南、山東、山西、陝西、北平、福建、江西、浙江、湖廣、廣西、廣東,就連高麗、安南、占城國的士子,也在本國鄉試之後赴京趕考,希望得取功名,可以在天朝上國留一個官位。


    所有的士子們已經匯聚到了貢院的大門口,他們不斷擁擠著,似乎先一步進院,就能有什麽優勢一般。而嚴淩則帶著副考官緩步踱到門口,僅僅是往那一站,眼神一掃,廣場上刹那間寂靜無聲。


    此時的他長須飄飄,神色嚴肅,一副威嚴中年人的模樣,瞬間鎮住了全城。


    他看見了自己的弟弟,但是眼神也隻是一掠而過,無視了對方那渴望對視的眼神,宣布道:


    “眾舉子入院!”


    鍾聲驟然響起。


    來自五湖四海的士子們一擁而入,但他們很快就被差役攔下——接下來還需要驗明正身,另外還有搜身避免夾帶,這才放行。


    驗證了身份的舉子們分別來到了不同的號房之內。有家境殷實的,看著那不算寬敞的號房皺了皺眉,但也還算可以接受;那家境貧寒的更是臉上露出喜色,顯然這般布置已經頗為滿意。


    不知道朱元璋是怎麽想的,可能是想要省錢還是怎麽的,反正那貢院號房狹窄簡陋得離譜,別說住人了,就是養豬都嫌小,還很難受。嚴淩實在是看不下去,他先把副考官和八個同考官統統關進去幾個時辰,很快就多了九個隊友。在他們的據理力爭之下,洪武終於鬆口,又撥了些銀錢,重修了一番貢院。雖然依然不是後世那種寬敞明亮的考場,但是好歹也舒服不少,勉強符合嚴淩的心理預期。


    接下來便是發卷,給燭三枝,關上號房門之後上鎖,每個房間還都配備號軍一名鎮守,那可真是嚴到了極點,畢竟要是出個作弊什麽的,那士子得掉腦袋,考官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待到考試結束,所有的答卷被收上來,還有專人用朱砂謄抄,考生們用墨寫,叫墨卷,而謄抄後的,是朱卷,這朱卷還被糊上了名字。


    直到這一切都運作完畢,所有考生的答卷才被送到了各位考官的麵前。


    他們開始翻閱、討論,決定著士子們的名次。


    幾天之後,一張最優的答卷被擺放在寫有“會元”的牌子下麵,另有一百一十九張答卷,都是考中的貢士。


    嚴淩抬起了頭,他臉上此時滿是疲憊,更有濃濃的黑眼圈,其他考官也都和他一個德行。


    為了保證公平公正,為了某些答卷的去留、會元的人選,他們激烈討論了很久,現在終於結束了。


    抿了一口杯子裏的參湯,嚴淩揮了揮手:


    “準備發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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