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銳被阻隔在手術室外。


    臨了,醫生說,「頭部遭到嚴重撞擊,失血過多,病人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紅色的「手術中」三個字亮起。


    梁銳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


    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怎麽可能!


    小禾她從小就特別聽話。


    讓她乖乖坐在長椅上等著,她就會等著。


    她……


    她是不想活了啊。


    梁銳抬起手,一拳揍到自個臉上。


    梁銳!你真是傻子!小禾她從來不喝汽水的,你怎麽忘記了!


    她分明就是想故意支開他!


    梁銳從兜裏掏出手機。


    媽的!


    他根本沒有慕容涼的手機號!


    手術時間很長。


    下午一點多推進了手術室,眼下都快四點了,也沒見手術結束。


    梁銳坐在長椅,起身來迴走了幾圈,又坐下。


    身上一件黑色t恤全部濕透了。


    想抽菸。


    他現在特別想抽菸。


    可他從沒抽過煙,梁詩禾身體不好,聞不得煙味。


    他坐在長椅上,雙手捧著臉。


    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就這麽流了眼淚。


    第一次開始審視自己的行為。


    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了。


    不該將她保護得太好。


    不行啊,她小時候那麽脆弱,兩條腿都比竹竿粗不了多少,身體也不好,常常生病。


    記得有一次發燒咳嗽,差點死過去了。


    還是一個老中醫給針灸治好的,小小的人兒身上紮著針,想想那場景他都心疼。


    自那以後,他更是無微不至的保護她。


    砰!


    手術室的燈熄滅。


    梁銳如夢初醒,一下子驚站起來。


    出來一個穿著綠色無菌服的醫生,摘了口罩和無菌手套。


    「醫生,我妹妹她怎麽樣?」梁銳雙目充血,抓著醫生的肩膀。


    他的力氣素來大得很,一根根手指都跟鋼筋一樣,扣著醫生的肩膀,好像能把他的骨頭捏碎了。


    醫生疼得齜牙咧嘴,一句話說不出來。


    梁銳鬆開了手,一臉焦急的看著他。


    「病人還在危險期,先觀察十二小時吧。」醫生嘆口氣說。


    梁銳怔忡了一秒,「什麽叫做先觀察十二小時。」


    醫生看著他,搖搖頭,「人事已經盡了,剩下的,聽天命。」


    梁銳踉蹌了幾步,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背靠在牆壁上。


    醫生走後,幾個醫護人員推著移動床從手術室出來。


    梁詩禾躺在上麵。


    身子纖薄得如同一片羽毛。


    臉上蒼白無色,腦袋上纏了厚厚一圈紗布,臉上、手臂、小腿有多處擦傷。


    梁銳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


    卻遲遲不敢觸碰。


    好像碰一下,她都能在自己麵前碎了。


    「小禾,你連哥哥都不要了嗎?」


    邊上兩個醫護人員見了,也都頗為動容。


    輕聲叮嚀,「麻煩先讓一下,病患現在需要絕對的安靜。」


    梁銳退後一步,跟隨在醫護人員身後,彎腰幫忙推著移動病床進入病房。


    醫生說,盡量少說話,別打擾到她。


    梁銳一直靜靜地坐在邊上,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


    梁詩禾睡了整整三天。


    依然在昏迷中。


    慕容涼三天後才知道這個消息。


    梁銳給他發的郵件:「小禾自殺了。你滿意了嗎?」


    上午九點。


    慕容涼趕到醫院。


    梁銳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還是三天前的那件黑色t恤,嘴唇上和下巴上的鬍渣長出了長長一截。


    他麵無表情,原本銳利的眼神此刻好像蒙上了灰塵,眼窩深陷。


    看得出來,他很痛苦。


    慕容涼喉嚨哽了一下,艱難開口,「對不起。」


    梁詩禾自殺。


    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總覺得以梁銳對梁詩禾的疼愛,他一定會保護好她。


    讓她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看了眼床上的女孩兒。


    愧疚的心理越發深重。


    梁詩禾先天殘疾,小腿肌肉萎縮,發育緩慢,二十一歲的她看起來跟十五六歲沒區別。


    特別令人心疼。


    慕容涼甚至在想他是否真的跟梁銳說得那樣,太殘忍了。


    梁銳緩緩起身,揪住他的領子就一拳砸過去。


    慕容涼伸手擋住他的手。


    大後天是頒獎典禮,他不能頂著一臉傷去參加。


    梁銳無處發泄,膝蓋一曲,頂下慕容涼的腹部。


    他用的是蠻勁,又兇又很。


    「咳咳……」慕容涼當即捂著腹部咳喘起來。


    梁銳仍舊沒放過他的意思,「慕容涼,這一下當作利息,如果我妹妹真的出事了,我會拿你的命相抵!」


    「哥……」很微弱的一聲低喚。


    繃緊在梁銳身體裏的一根弦登時鬆了下來。


    他丟開慕容涼的衣領,有些難以置信的轉過身,看向病床。


    梁詩禾醒了。


    眯著眼睛,可能頭還很疼,她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梁銳快步走過去,跪在病床前,握著她的小手,「小禾,感覺怎麽樣?」


    梁詩禾又重新閉上眼睛,幹裂的唇瓣微動,吐出一個字,「疼。」


    慕容涼也顧不得腹部的疼。


    按響了病床的唿叫鈴。


    他算是知道了。


    梁銳遇上樑詩禾的事情,根本連最基本的理智都沒有。


    病人醒了,不該第一時間叫醫生過來檢查嗎?


    他一個勁兒的問問題有什麽用?


    梁詩禾的主刀醫生很快過來。


    四十多歲,慈眉善目,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


    「醒了?」他站在床邊檢查。


    梁銳激動的說,「剛醒過來,喊疼。」


    醫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這麽小一個小姑娘,從兩層樓梯上滾下去,做了開顱手術,又昏迷了三天三夜,能不疼嗎?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期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好好調養。」主刀醫生溫聲說,「小姑娘頭髮沒了,心情可能受影響,做家屬的好好開導。養病期間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


    梁銳鬆了一口氣,點頭。


    慕容涼親自送醫生出了病房。


    折迴來時,梁詩禾因剛醒來,還沒什麽精神,又昏睡了過去。


    梁銳守在她邊上,見到慕容涼進來,也沒有原先那麽劍拔弩張了,壓低聲音說,「出來吧,有點事跟你說。」


    慕容涼垂在兩側的手蜷了蜷,跟隨他出去。


    大抵也能猜到梁銳要說什麽。


    恐怕要讓他失望了。


    兩人站在寂靜的走廊上,梁銳一個轉身,一隻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她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你非要這麽冷血嗎?」


    他對慕容涼的評價一次比一次狠。


    絕情,殘忍,眼下又成了冷血。


    慕容涼不顧肩膀上傳來的疼,抿抿唇,淡淡的說,「除了做她男朋友,我什麽都能答應。」


    梁銳眉心擰緊。


    以前的慕容涼不是這樣的。


    他講義氣,為了朋友赴湯蹈火,他清冷卻不冷血。


    梁銳嘆息一聲。


    他其實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行為很過分,很自私。


    他憑什麽要求一個已經有了愛人的男人接受他妹妹。


    可他也沒有辦法啊。


    但凡有一點辦法他都不會讓慕容涼答應這種事。


    「不要求你做她男朋友了。」梁銳退讓了,低聲說,「就她養病期間,每天來看看她行嗎?」


    他怕梁詩禾醒來後不肯配合後續治療。


    她一心求死。


    恐怕連他這個哥哥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慕容涼,是她愛了五年,惦念了五年的人。


    他的話,她應該能聽進去一些吧。


    慕容涼點頭應下,據實說,「但我不會在h市待太長時間,後天會離開,之後會去m國。」


    梁銳:「……」


    後天就離開?


    他隻在h市待今天一天和明天一天?


    那他答應有個屁用!


    慕容涼將他的手從肩膀上拿下來,心平氣和說,「等她醒了,我會跟她說清楚,不會讓她再輕生。」


    梁銳穩定心神,暫時放下了對他的成見。


    其實,沒有妹妹這一層關係在,他應該是很欣賞慕容涼的。


    兩個男人安靜坐在病房裏。


    壓低聲音聊著這些年發生的事。


    大多時候,是梁銳在說,慕容涼在聽。


    關於慕容涼這幾年的發展狀況,梁銳是很清楚的,因為梁詩禾一直在關注他,他每獲得一次獎項,她都會在他耳邊不厭其煩的念叨好幾天。


    中午,慕容涼叫了外賣,兩人就在病房裏吃了午飯。


    慕容涼這身份,確實不宜在外露麵,被人拍到了都是麻煩。


    剛才進來一個換藥的小護士,看到慕容涼在病房裏,激動得差點尖叫起來。


    小護士及時忍住沒尖叫出聲,梁銳都該為她的職業素養點讚了。


    午飯後,慕容涼出了病房,給顧傾傾打了個電話。


    這個時間,那丫頭應該在吃午飯。


    果然,接通電話的時候,她嘴裏還嚼著東西呢。


    「涼涼?」


    「嗯。」慕容涼輕聲應了一聲,「在吃飯?」


    「恩恩。剛下戲呢。」那邊,顧傾傾放下放下筷子,主動問他,「梁詩禾她……」開了口,卻不曉得該說什麽。


    慕容涼沒打算瞞著她,隻說,「她意外知道了真相,有點接受不了,輕生了。」


    顧傾傾捂著胸口,唿吸倏然一窒。


    輕聲了?


    梁詩禾她……她自殺了?


    一想到那麽年輕一個女孩子選擇結束生命她都覺得唿吸困難。


    那慕容涼現在怎麽辦?


    人家連命都不要了,他能怎麽辦?


    「她沒事吧。」


    慕容涼心情也有點沉重,說話的語氣並不輕鬆,「已經搶救過來了。你別擔心,安心拍戲,這邊有我。」


    「嗯。」


    她抿抿唇,掛了電話。


    卻沒有胃口了。


    梁詩禾沒事,她要是以死要挾慕容涼跟她在一起怎麽辦?


    慕容涼會答應嗎?


    應該會吧。


    畢竟那是一條人命啊。


    這世上沒什麽比生命更重要了。


    顧傾傾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顧傾傾!你想什麽呢!怎麽能那麽想梁詩禾。


    不會的不會的。


    她定定神,重新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挑起米粒往嘴裏送。


    下午兩點。


    梁詩禾醒了過來。


    比上午精神了一些。


    一雙靈動的眼睛眨了幾下,直直看向梁銳。


    梁銳依舊很激動,彎腰小聲詢問,「渴不渴?」


    梁詩禾抿抿唇,哼了一聲,秀氣的眉毛還是皺了起來。


    頭很疼。


    混混沌沌的。


    可看到哥哥著急擔心的樣子,她又不忍心表現得太難受。


    梁銳拿棉簽沾了沾水,滴在梁詩禾的嘴唇上。


    小丫頭特別乖巧地舔了舔唇,小聲說,「還要一點。」


    梁銳露出一個笑,又沾了點水,很快,幹裂的唇瓣變得濕潤。


    梁詩禾扭頭看向邊上的慕容涼。


    看了他許久,「哥,這個大哥哥是誰?好熟悉。」


    梁銳臉色一變,扭頭看嚮慕容涼。


    慕容涼的臉色也微微變動。


    叫來了主刀醫生。


    一番檢查下來,他將梁銳叫出了病房。


    「失憶了。」主刀醫生做出了判斷。


    「失憶?!」梁銳驚訝得瞳孔放大,「可她還記得我是她哥哥,還記得過去的一些事。」


    他剛剛問了,小禾連七歲那年的栽進遊泳池的事都還記得。


    怎麽會失憶了?


    「選擇性失憶。」醫生說,「這是人在遇到危險情況下的一種自我保護,選擇忘記了令自己痛苦的迴憶。當然,也與腦部受傷有一定關係。」


    「她現在這樣對身體有影響嗎?」


    「那倒不會。」醫生緩聲說,「身體會恢復到正常狀態。」


    梁銳抬手揉了揉眉心。


    「失去的記憶會想起來嗎?」


    醫生迴復,「可能會想起來,半年,一年,三年五載想起來都很正常。也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人的大腦是身體裏一個挺神奇的構造,精神類也是醫學上一個充滿神奇色彩的類別。這些都是說不準的。」


    醫生眼見他眉心皺著,拍拍他肩膀,安慰說,「別擔心,隻是失去記憶而已,她能撿迴一條命已經是上天恩賜了。」


    挺脆弱的一個小姑娘,從幾十級台階上滾下去,腦部受了重創還能活下來真的是奇蹟了。


    梁銳點點頭,轉身進了病房。


    慕容涼在病房裏陪著梁詩禾,這一會兒工夫,也猜到了她是失去了記憶。


    不記得他了。


    見到梁銳走進來,梁詩禾好像發現了什麽開心事,「哥,我想起來這個大哥哥是誰了,他是大明星是不是?我在電腦上見過。」


    梁銳抿唇,笑說,「是啊。」


    他抬手想要揉揉她柔軟的頭髮,才發覺她成了小光頭。


    眼中閃過一抹疼惜。


    「他怎麽在這裏啊?」


    慕容涼主動開口,「我跟你哥哥是朋友。」


    ------題外話------


    就醬紫啦,失憶了。


    覺得這是最好的結局了,如果不告訴她真相,以小禾的執著可能會一直糾纏慕容,如果告訴她真相,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快樂。所以讓她忘記了有關慕容的一切。


    吼吼,我si不si很有親媽範兒


    (搶樓還可以繼續,截止到晚上十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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