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弦從船艙裏出來。


    楚心之還有點氣,坐在甲板上一動不動。


    他抬步過去,坐在她身邊,一伸手,直接將她進懷裏。


    楚心之掙紮了一下,沒掙開。


    「逗你的。」盛北弦聲音輕輕的,像是能被這海風吹散了,「還真生氣啦?」


    「我才沒有。」


    她才不會因為他幾句話生氣呢。


    她曉得他是開玩笑的。


    她坐在這兒吹吹風,順便想一些事情。


    這次來m國,她的感觸頗多。


    她羨慕ariel那樣有能力的女人,也享受拍賣會上被人稱讚的感覺。


    最主要的,是她享受站在他身邊,與他相配的感覺。


    是作為珠寶設計師楚心之站在他身邊,而不是作為盛北弦的附屬品站在他的身邊。


    盛北弦拿自己的額頭碰了一下她腦袋,「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北弦,我……」楚心之轉過身,神情認真地看著他,「我想做手術。」


    她舉起右手給他看。


    「想讓它恢復正常。」


    盛北弦抿著唇,沉默不語。


    「你之前答應過我的。」她看著他說。


    當初麥倫醫生說她的手有恢復的可能,她當時就下定決心做手術。


    隻是時間問題。


    做完手術需要一年的時間修養。


    她先前在上學抽不出時間,後來又懷孕了,不能做手術。


    漸漸的,這件事就擱淺了。


    有了家和孩子,她對做手術這件事沒那麽執著了。


    她有家裏人嗬護著,有盛北弦疼著,手傷於她來說,好像變得微不足道了。


    ariel和拍賣會這兩件事,激起了她想要做手術的心思。


    盛北弦皺著眉,不知怎麽開口拒絕她。


    他尤記得,麥倫說過,手術的成功率並不高,百分之四十。


    萬一手術失敗,她遭的罪和受到的心理打擊必然比現在多得多。


    他不忍心。


    所以,一直以來,他沒在她麵前提起做手術的事。


    「寶貝,怎麽突然想做手術了?」盛北弦低聲問。


    楚心之抿抿唇,聲音小小的說,「也不是突然想起,前兩天就想過這事。」她仰起頭看他,「你不想我的手恢復正常嗎?」


    「當然不是。」盛北弦執起她的手抵在唇邊,吻了吻她蔥白的指尖,「覺得寶貝目前這樣挺好的。由我護著一輩子,右手不能用也沒什麽。」


    楚心之側頭看著盛北弦。


    他的話,是事實。


    日常生活中,能用到手的地方,他基本都代勞了。


    幫她穿衣,替她夾菜,水杯永遠倒好了水送到她嘴邊兒,就連抱著寶寶,他都不讓她抱太長時間,擔心她的手會酸。


    一到冬天,她的手泛疼,他就用暖寶寶幫她暖手,用他的手幫她捂手。


    她出門總也不記得戴手套,他就在車裏放一雙手套,免得她受凍。


    點點滴滴,都足以證明他對她的疼寵。


    楚心之靠在他肩膀上,臨近傍晚的風特別涼,她吸了吸鼻子,翁聲說,「可我是設計師,我的手需要畫畫。就算舞蹈家不能沒有雙腿一樣。」


    聽見她吸鼻子的聲音,盛北弦還以為她哭了。


    他低頭捧起她的臉。


    「寶貝,我不想你忍受做手術的疼。答應我,咱別做手術了行嗎?」他目光繾綣溫柔,聲音輕哄著。


    如果手術的成功率多餘百分之八十,他一定毫不猶豫的答應她。


    可……


    唉。


    小東西的脾氣倔的很。


    她要來真的,估計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寶貝,麥倫醫生的話你應該都記得,手術的成功率不高……」


    「有百分之四十呢!」她直接打斷他的話。


    盛北弦扶正她的肩膀,看著她,「是不是不管我怎麽勸,寶貝都不會改變決定。」


    楚心之沉默了。


    「我要是不同意呢?」


    楚心之:「……」


    她想了許久,看著他說,「你以前答應過我,什麽事都聽我的。」


    盛北弦一噎,半晌才無可奈何地道,「你呀!」


    楚心之聽見他這話,整個人開心得不得了,「你答應啦?」


    「我要是不答應,你生氣了不理我可怎麽辦。」


    以她的脾氣,真的有這種可能。


    楚心之湊到他臉上親了一口,「反正我們現在在m國,過幾天就安排手術吧。」


    「不急。」盛北弦沉聲說,「我一會兒跟麥倫醫生聯繫一下,看他具體怎麽安排。」


    「嗯。」


    ——


    晚風有些涼。


    盛北弦帶著楚心之迴到的船艙。


    船艙的空間很大。


    裏麵有一個小客廳樣式的空間,有沙發,還有桌子。


    廚房和臥室也都有。


    她才知道,這是私人輪船,不是載客的。


    「晚上想吃什麽?」


    「你親自做嗎?」楚心之倒在沙發上,想到他說的船上除了他們和開船的人,沒別人了。


    盛北弦將袖子捲起來,點點頭說,「嗯,我親自做。所以,寶貝想吃什麽?」


    楚心之歪著頭說,「隨便吧,簡單點就好。」


    他們在海上,食材肯定不會太豐富。


    盛北弦轉身進了廚房。


    須臾,廚房裏傳來他磁性性感的聲音,「寶貝,過來。」


    楚心之正趴在沙發上,吃著旁邊桌上的水果,聞聲,她起身,朝廚房走去。


    「寶貝,幫我把圍裙繫上。」


    「哦。」就這麽點小事兒也值得叫她過來,「盛北弦,你是不是四肢不協調啊?手往後一繞就能繫上,你還找我幫忙。」


    盛北弦:「……」


    「小爍還真是隨了你,兩隻手能不動就不動,兩條腿能不踢彈就不踢彈。」


    盛北弦再次:「……」


    「好了。」楚心之三兩下將他圍裙後麵的係帶係好了。


    盛北弦轉過身,看向楚心之,壓低聲音說,「寶貝,你的情商有待提高。」


    他叫她過來,不過是想她在他身邊,陪著他。


    她真以為他係不上圍裙的係帶啊。


    楚心之搗了他一下,怎麽還扯上她的情商了?


    盛北弦邊拿刀切著洋蔥,邊低低地笑。


    「沒見過切洋蔥還能笑出聲的。」楚心之靠在台子上,一派悠閑。


    反正她來廚房了,索性在一旁欣賞他做菜。


    盛北弦薄唇微微翹起,切洋蔥的速度越來越快,還不等流淚,一個洋蔥就切完了。


    他從旁邊的小冰箱裏拿出一塊羊肉。


    同樣切成長條狀。


    楚心之吃驚,好長時間沒見過他做菜了,他的刀工竟然進步神速。


    還記得他當初切土豆絲能切成土豆塊。


    擰開火,在鍋裏澆上了油,他將羊肉倒進鍋內,拿著鍋鏟翻炒。


    真有種大廚的範兒。


    盛北弦扭過頭來看他,略微揚眉,「有沒有很崇拜你老公?」


    楚心之心裏確實是崇拜的。


    看他做菜,是一種享受。


    但她嘴上卻不承認,「一點也沒有很崇拜。」


    盛北弦知道她口是心非,微勾著唇角,翻炒著鍋中的菜。


    一雙分分鍾簽單上千萬的手,此時拿著鍋鏟,絲毫也不違和,隻會讓她覺得溫暖。


    楚心之看著他將幾樣簡單的食材變成一盤盤噴香可口的菜餚,看入了神。


    「再等等,幫你做一條魚。」盛北弦從水桶裏撈起一條活蹦亂跳的肥魚,宰殺了。


    他扭過頭來,聲音帶笑說,「要是餓了,就拿筷子先吃一點菜。」


    炒好的菜都擺放在一旁的玻璃桌子上。


    楚心之肚子有點餓,卻是沒動筷子,等他一起。


    盛北弦今晚打定主意要大秀廚藝,做好了一條紅燒魚後,又給她煎了一份黑椒牛排。


    他這是在用行動告訴她,不管是中餐還是西餐,他都能hold住。


    楚心之幫她把一盤盤菜端到外麵桌上。


    還沒等盛北弦洗完手,她卻是有些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盛北弦出來時,看到她吃得兩邊的腮幫子都鼓起來了,笑得寵溺又縱容。


    視線下移,他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他不過是洗了個手的功夫,她已經解決了大半條魚。


    她粉嫩的小舌頭在嘴裏動了動,便吐出了一堆細小的魚刺。


    這吃魚的技術,他沒見一次都要佩服一次。


    「上輩子肯定是一隻貓兒。」他抽了一張濕紙巾幫她擦了擦嘴角,「還真是一隻嘴饞的貓兒。」


    楚心之也不反駁他的話。


    她從小就愛吃魚,且會吃魚。


    好像不止一個人說過她是一隻貓兒。


    ——


    晚飯後。


    兩人窩在裏邊臥室看電影。


    一部很老的m國片子,愛情片,很感人。


    盛北弦將楚心之整個小身子都圈在懷裏,聲音低沉緩慢,「剛才跟麥倫先生通過電話了,他最近正好有時間。」


    「真的嗎?!」楚心之猛地睜大眼睛,從他懷裏坐起來。


    「嗯。」盛北弦重新將她摟入懷中,「不過,他要求傅景堯給他當助手。有傅景堯在,手術的成功率會再高一成。」


    楚心之想了想,傅景堯是骨科教授,年紀輕輕又坐上康誠醫院副院長的位置,能力自然非同一般。


    「你跟傅景堯說過了嗎?」


    「剛才打他電話沒人接,估計在做手術或者在忙其他的。」


    「哦。」


    盛北弦握著她的手,「寶貝,你真的想好了嗎?」


    「術後恢復期是一年,一年內都得好好保護手,不能受涼,不能提重物,意味著你一年內都不能抱兩個小崽子了。」


    楚心之遲疑了。


    她忘記了這一點。


    小爍和彥彥眼下還小,才五個多月,需要她抱著哄著。


    如果她的手做了手術就不能抱著他們了。


    可是,如果現在不做手術,她又會覺得遺憾。


    楚心之趴在他身上,神色怔怔,目光定在他的眼睛上。燈光下,他的眼睛宛若墨玉,黝黑、深邃。


    她表情呆愣起來,半晌,她聲音小小的帶著點不確定,「北弦,你說我到底該不該現在做手術?」


    她有些迷茫了。


    她其實很討厭這樣子的感覺。


    感覺自己以前做事很果斷的,往往都不計後果。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性子變了呢?


    盛北弦瞧她又陷入了沉思,手指在她腰間捏了捏,拉迴了她的思緒。


    小東西下午的時候,對做手術這件事的態度十分堅決。


    大有他不同意她做手術,她就不理他的氣勢。


    怎的,才說幾句話的功夫,她又搖擺不定了。


    搞得他都不曉得該怎麽安慰她了。


    突然,她又說,「我覺得我變了,你發現了沒?」


    他隨口一問,「那兒變了?」


    「說不上來。」楚心之趴在他身上想了一會兒說,「感覺我好像變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了,每做一件事顧忌頗多。」


    她也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盛北弦陡然笑了。


    捏著她的臉,聲音溫和說,「傻。寶貝變成這樣是好事。」


    「嗯?」


    「顧忌多了,證明你在乎的人和事多了。你有我,有寶寶,還有我們的家,寶貝做任何事前是不是要考慮一下我們?所以,這樣挺好。」


    楚心之抿抿唇,好像是他說的這麽迴事。


    她好傻哦。


    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沒想明白。


    「不光是寶貝,我也變了。」父母死後,他一個人撐起鼎盛國際,逼的自己不得不冷漠,無情,遇上她,他變了太多。


    很多個第一次都是因為她。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嚐試牽掛的滋味,第一次想掏空心思對一個人好,第一次感覺到沒有她好像生命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他都數不出來。


    楚心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做手術的事……我該怎麽辦?」她現在不想任性了,隻想聽他的意見。


    盛北弦沉聲說,「讓我再想幾天。」


    「好。」


    ——


    翌日。


    剛到五點。


    盛北弦就將楚心之從被窩裏挖出來了。


    「唔……好睏。」


    盛北弦:「……」他昨晚什麽都沒做,就是親了親她就抱著入睡了。


    她怎麽還這麽困?


    「寶貝,起來看日出了。」他在她耳邊說,「再不起來就看不到了。」


    太陽眨眼就蹦出來了,不提前起來根本不可能看到那瞬間的美。


    楚心之身上穿著睡裙,被他用毛毯一裹,抱著出了船艙,上了第三層。


    坐在甲板上,吹著清晨的涼風,睡意瞬間消減了大半。


    楚心之抬眸看向不遠處。


    海平線上隻有一圈淺金色的光暈,光暈四周帶著點點紅色。


    煞是好看。


    楚心之有些慵懶的靠在盛北弦的身上。


    不一會兒,太陽冒出了個頭,紅色的光芒越來越亮。


    感覺就是眨眼的功夫,一輪太陽跳出了海平線。


    綻放著耀眼的光芒。


    「真美!」楚心之眯著眼睛讚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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