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打鬥的人都住了手。


    盛北弦很激動。


    抓著默默的肩膀愈發用力。


    「戒指是從哪裏來的?!」他的聲音又大又憤怒。仔細聽,還能聽到其中夾雜著幾分害怕。


    真的是害怕。


    他很怕這麽多天來,關於楚心之的消息都是他幻想出來的,都是一場夢。


    他很怕夢醒來,所有人都告訴他,楚心之……死了,不會再迴來了。


    這一刻。


    他看到小男孩脖子上戴著楚心之的戒指,才確信,她活著。


    她曾在他腳下這片地上踩過,她曾在這裏唿吸過。


    默默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盛北弦。


    藍色的眸子裏盛滿了恐懼。


    戒指是從哪裏來的?


    是楚楚給的。


    不是他偷來的,也不是他搶來的。


    盛北弦捏著默默脖子上的繩子,想要把戒指取下來。


    默默卻像發狂的小獸一樣,嗚咽著,緊緊抓住戒指,不讓他動。


    邊上,霍霆深提醒,「boss,他好像不會說話。」


    盛北弦鬆了手。


    寶貝既然把戒指給他,肯定有她的理由吧?


    「我問你,楚心之是不是在這裏住過?」霍霆深問。


    默默看著他,遲疑了一下,點頭。


    霍霆深轉過頭,「慕浥梟,你還有什麽話說?!」


    慕浥梟冷笑一聲,聳肩,「那又怎麽樣?」


    怎麽樣?


    盛北弦怒不可遏,反身給了慕浥梟一拳。


    這一次,他沒反抗。


    左恆見不過,要上前阻擋,被慕浥梟喝退。


    盛北弦掐著他的脖子,雙目被怒火吞噬,猩紅一片,「說!她在哪兒?」


    「嗬嗬。」慕浥梟沒還手,笑了兩聲,「盛北弦,你對我發什麽火?如果不是你沒保護好她,她能被人綁走嗎?啊?在產房裏被綁走,在你盛北弦的眼皮底下被綁走,想想都覺得好笑。你保護不了她,換我!」


    盛北弦一拳打在他臉上。


    慕浥梟的嘴角滴著血,一雙妖冶的灰色眸子綻放笑意,「怎麽,惱羞成怒了?心虛了?你少在我麵前稱她是你的女人!你當初強取豪奪的行為跟我今天有什麽區別?盛北弦,要算起來,我比你更光明磊落。至少我尊重她,你呢?」


    他將楚心之跟盛北弦之間的事情調查得一清二楚。


    當初盛北弦的手段可是比他強硬百倍!


    在網上散布楚心之是他未婚妻的消息,讓千萬網友見證;趁著楚心之醉酒,他強要了她;拍賣會上,他在眾人麵前逼著她收下玉珠,不得不坐實兩人的關係……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強逼的。


    盛北弦比他光明磊落嗎?


    不!


    他對楚心之,從來都是細心護著,耐心哄著,想抱她的時候忍著,想親她的時候忍著。


    他要真想用強,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楚心之根本沒能力反抗他。


    可他哪一次不是遷就著她的性子?


    慕浥梟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盛北弦一拳拳落在他的身上,慕浥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一旁的左恆急紅了眼,偏生,爺又不準他上前幫忙。


    簡直了!


    爺到底哪根筋搭錯了,任由盛北弦這麽打。


    還要不要命了?!


    平時不是最囂張最牛逼的嗎?


    怎麽就……


    左恆煩煩躁地在頭上撓了幾下。


    盛北弦把慕浥梟打得攤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才停手。


    「她在哪兒?」


    慕浥梟嗬嗬了一聲,吐了一口和著血的唾沫,不再隱瞞說,「逃了。就今天……」突然想起已經淩晨四點多了,他笑了一下,「昨天。昨天逃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兒。」


    他心裏是擔心楚心之的。


    本來想把楚心之抓迴來好好教訓,可一想,別的都不說了,得先把她找迴來啊。


    y國亂得很,她一個女孩子,萬一落到那些黑幫手裏可怎麽辦?


    她那樣,性子死倔死拗,不會變通,肯定會受欺負。


    所以,還是先找到她。哪怕找到她的人是盛北弦,他也不在乎了。


    盛北弦直起身子,手指捏得咯咯作響。


    寶貝逃走了?


    y國這麽大,他去哪兒找?


    會不會已經迴國了?


    先查查機場的出入境記錄吧,萬一她沒有迴國他就跟她錯過了。


    「走。」盛北弦冷冷地了說了一個字。往大廳外走,走了兩步,停下來,轉頭看了一眼默默,「帶上他。」


    霍霆深走過去,抱起默默,默默不知道他是誰,掙紮不讓他抱。


    「老實點兒!」霍霆深這人沒耐心,在默默的屁股上拍了兩巴掌,「再亂動我就把你扔下去。」


    默默不敢動了,一雙眼睛死瞪著他。


    一眾人走後,別墅清靜下來。


    左恆蹲在地上,想要扶慕浥梟起來,被他擺了一下手阻止。


    慕浥梟閉著眼睛,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


    之前擔心楚心之會摔倒,在大廳的地板上鋪了厚厚的地毯,此刻慕浥梟躺在地上倒也不覺得涼。


    左恆嘆口氣,「真是搞不懂了!爺幹嘛這麽糟踐自個身體?為什麽不還手啊?」


    他想不明白。


    別墅裏的保鏢這麽多,外麵的警衛更是有好幾十人,他盛北弦才帶了幾個人?真打起來,爺肯定是占上風的那個!


    慕浥梟訕笑,「你不懂。」


    「我是不懂!」左恆叫嚷,「爺,你自己倒是說說,為什麽由著盛北弦打?」


    慕浥梟睜開眼睛,怔怔地盯著頭頂的雕花吊燈。


    喃喃地說,「都是我欠小貓兒的。我跟她的打賭,我作弊了。明明是她贏了,我卻沒放開她。現在想想,那個賭真挺幼稚的,大概是我這輩子做得最無聊的事情了。」


    「我不想對不起她。」慕浥梟突然笑了,「由著盛北弦打幾拳,算是還清對她的歉疚了。」


    左恆一大老爺們兒,聽了這話都覺得眼眶發燙。


    爺他真的對楚心之動心了。


    他一直以為爺對楚心之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出於對盛北弦當年害死大小姐的報復,或許,爺也對她有那麽一絲的興趣。


    卻沒猜想到,爺對楚心之動了真感情。


    何苦呢。


    又得不到。


    慕浥梟抬手覆住眼睛,覺得頭頂的燈光太刺眼。


    腦海中,突然就蹦出秦七爺臨死前的話:我詛咒你,愛而不得……


    他那時還笑話,愛,這玩意兒跟他不沾邊兒。


    ——


    翌日,早上八點。


    秦暖在附近的典當行當了自己的腕錶。


    「嘖嘖。」秦暖嘀咕道,「折合人名幣才八十多萬。那表我當初買的時候兩百多萬吶!」


    典當行的人賺翻了吧。


    突然有種發現商機的感覺。


    以後可以考慮開個典當行,肯定特賺錢。


    楚心之撫額,無語。


    找人辦假證這種事秦暖好像挺在行的。


    半個小時後,她拿著兩個紅本本和兩張身份證在楚心之麵前晃了晃。


    楚心之:「……」


    機場。


    楚心之看著手中的護照和身份證,除了照片是本人,名字和信息都是假的。


    這……


    還是第一次幹這種事,竟然覺得有點刺激。


    還有點擔心,她小聲問秦暖,「這能行嗎?」


    秦暖圈住楚心之的脖子,把她拖拽著往前走,「表情自然點,相信我,沒問題。」


    楚心之淨身高一米六八,穿上鞋子差不多一米七了。秦暖沒有她高,圈著她脖子這個動作做起來有點別扭,楚心之被她勒的身子往後仰。


    機場人還挺多的,楚心之覺得不好意思,拍拍她的手,「秦暖,你好好走路行不行。」


    秦暖笑笑,鬆開了她。


    兩人順利的買票,過安檢,登機。


    直到坐上飛機,楚心之才覺得不可思議。


    她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有幾張華夏國人的麵孔,從包裏拿出口罩戴在臉上。


    秦暖放好東西,看著她,「不想被人認出來?」


    楚心之點頭,又從包裏拿出來機場前買的薑黃色毛線帽戴在腦袋上,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來了。


    秦暖坐下後,有些明白她的心思。


    上次的綁架案針對的人明顯是楚心之,不是盛北弦。


    阮征邢背後的人是誰尚且不知,她如果出現在公眾視線裏,說不定……


    秦暖壓低聲音,「你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那人想要她的命,這得是多大的仇恨,想想都膽寒。


    楚心之搖頭。


    這個問題,她曾無數次問過自己。


    得罪過什麽人?


    應該沒有。


    她喜歡獨來獨往,除了相熟的朋友,她幾乎很少與人往來,便也不會有得罪人的機會。


    「別給自己添堵了,還是想一些開心的事情吧。」秦暖見她陷入了沉思,出聲打斷她的思緒,「想想盛少,想想你的兩個寶寶,心情是不是會好很多。」


    楚心之抿唇笑了笑,隔著口罩,秦暖看不到嘴角的笑,卻能從她的眼眸中看出笑意。


    掰著手指數數,今天11月20號,正好是兩個孩子滿月的日子。


    秦暖想說一些開心的事情,讓她心情好一些,笑著說,「你的寶寶跟你長得很像。」


    「你見過了啦?」楚心之一愣。


    秦暖點頭,笑說,「嗯。之前去盛家見過一次,大的長得像盛少,小的長得像你,眼睛和鼻子都挺像,尤其是眼睛,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盛少很疼愛小的,抱在懷裏不撒手,連換尿布這樣的事都是他親自來,做起來熟練得很,真想不到,一貫高冷的盛少也有當奶爸的時候。」說完,又禁不住笑了笑。


    秦暖說了好些話,讓楚心之覺得溫暖。


    她還有點心疼。


    北弦他,肯定是因為小的長得像她,所以格外疼愛吧。


    秦暖抬手捏了捏眉心,本想說些開心的事情讓她心情好一點,怎麽好端端的又難過了。


    「哎呦喂,你才二十歲就結婚生孩子了,姐姐我都二十四了,還沒男朋友呢。」秦暖挽著她的胳膊,聲音慘兮兮地,「所以啊,你就別難過了。」


    「噗!」楚心之沒忍住,笑出聲來。


    難過的情緒頓時消減了不少。


    楚心之歪著腦袋看著她,笑說,「算起來,我還沒二十歲呢,還有不到一個月過二十歲生日。」


    秦暖一驚,「你跟盛少沒領證?」不可能吧。盛少應該不會讓楚心之沒名沒份的跟著他,跟他霸道強勢的風格不符。


    「當然領了。」


    「違法啊。」秦暖驚訝,「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


    楚心之被她盯得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說,「盛北弦托人改了我戶口本和身份證上的年齡,然後就能領證了。」


    秦暖仰著頭,無語了。


    還能這麽幹?


    果然是盛少的風格。


    「你也真遷就他。」秦暖撇了一下嘴,「這麽點兒大就願意嫁給他,願意給他生孩子。換做是我,我肯定不樂意。」是真心愛他吧,才會心甘情願。


    秦暖是獨生女,從小沒兄弟姐妹,見到楚心之後,覺得她性格挺好,性子清冷卻善良,待人梳理卻不失禮,很有想法和主見的女孩子。


    她拿她當妹妹看待。


    楚心之抿著唇笑,大方承認,「很愛他,想要嫁給他,心中強烈的感覺甚至可以讓我忽略年齡。」


    至於孩子,完全是始料未及、意外之外的驚喜。


    就像上天賜予的禮物。


    秦暖嘖嘖了兩聲,大概覺得這話不像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


    「這麽看著我幹什麽?」楚心之突然發現秦暖的眼神怪異起來。


    秦暖笑著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有點詫異,你和盛少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像你在遷就他,沒想到你在感情裏這麽主動。」


    楚心之笑了笑,算是默認。


    想起她之前的話,壞笑說,「你可別說你沒男朋友,韓子赫難道不是?」


    秦暖:「別跟我提他,煩!」


    「怎麽了?」


    「那個傻白甜,自己的公司也不管了,扔給了韓子勛,天天往秦氏集團跑,刷存在感。逢人就說他是我未婚夫,上至高層領導,下至掃地阿姨。恨不得讓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秦家的姑爺。」秦暖撐著下巴,撇嘴,「搞得我爸以為他對我們秦氏的企業有企圖呢。」


    楚心之嘴角抽了抽。


    兩個女孩子聊了許久,靠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飛機降落在h市國際機場,已經是夜晚十點。


    出了機場。


    楚心之抬頭看著熟悉的夜空,唿吸著微涼的空氣。


    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她,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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