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雍德帝嶽如衡被太上皇關在一間偏殿抄書思過。


    他雖剛過三十,此時卻如同四十一般,模樣消瘦、精神萎靡,雙目無神的抄寫著經書。


    “皇上,太上皇身邊的沈瑾公公來了。”


    身旁突然傳來聲音,雍德帝才迴過神來,他轉身向身後看去,果然有一四十來歲白麵無須的胖公公滿麵笑容站在那裏。


    “太上皇口諭,直隸河間府戰事已平,皇上可出殿處理皇宮新年事宜。”


    說畢,也不及吃茶,便轉身離去。


    雍德帝則仿佛一下子有了精神,猛地從坐塌上站了起來,臉上寫滿欣喜。


    因為叛軍一直未能平定,父皇罰他閉門思過,到如今已有半月,他終於能夠走出這狹窄幽暗的偏殿。


    他明白,父皇這是在給自己機會,父皇還沒有完全放棄自己,接下來隻要自己好好表現、別再出錯,定能重新要迴權利,坐穩江山。


    雍德帝重新燃起鬥誌,他讓宮女給自己換了一身衣衫,匆匆忙忙的出了偏殿。


    明日就是小年,他還有許多事需要準備。


    兩刻鍾後。


    大明宮外,義忠親王府。


    因被放出宗人府剛滿半年,義忠親王嶽如玄同樣瘦弱,他坐在殿內寬闊的王座上,聽著宮內線人的報告,臉色極為難看。


    “本王已經知道了。你下去吧。”義忠親王忍著怒意,讓線人離開,自己也迴到書房。


    “比試?又是比試?父王就不會膩嗎?難道我跟六弟還不能讓你滿意?”


    很快,書房內響起躁動的聲音,然後有書本不斷掉落。


    他本是昌隆朝當一不二的太子,自幼即聰慧好學,文武兼備,不僅精通諸子百家經典、曆代詩詞,而且熟練弓馬騎射。


    長成後他代皇帝祭祀,並數次監國,治績不俗,在朝野內外頗具令名,這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昌隆帝的負擔。


    可到了昌隆朝晚期,隨著義忠親王黨羽建豐,太子與皇上的矛盾也逐漸顯露,昌隆帝開始扶持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六皇子,讓他們兄弟相爭,自己做壁上觀。


    終於,昌隆三十二年。義忠親王與三皇子爭鬥,義忠親王手段激烈導致三皇子死亡,被昌隆帝廢黜,圈禁宗人府。


    “好!好!父皇你喜歡爭鬥是吧。那孩兒這次一定會給你一個驚喜。嗬嗬,六弟,你爭不過我的。”


    書房內,義忠親王泄憤之後,鷹視狼顧眼神陰狠的看向皇宮的方向。


    他翻出一本破舊筆記,叫來忠心謀士,開始謀劃之後的登基之路。


    ……


    寧榮後巷,賈瑞一家對大周朝即將迎來的變化一無所知。


    此時,他們正坐在一起享用晚餐。


    因為屋裏多了個丫鬟,寧榮二府的規矩被汪氏重新拾起。


    “太爺漱口。”


    新買來的丫鬟荷香倒了一鍾茶來,一手托著漱盂,走到賈代儒身前。


    賈代儒有些不習慣的接過茶盅,漱了口。然後盥手畢,又捧上茶來,抿了一口。


    “瑞兒你今天的功課可都做了?”


    “做了的。課本都放在書房呢。”賈瑞停下筷子,抬起頭迴應祖父。


    “嗯。我先看看你的文章,你吃完飯就過去。今兒有新的功課要教。”


    賈代儒起身往東廂書房而去。


    一個時辰後,賈代儒終於講完功課。


    他看著一旁端來茶水的小丫鬟,不禁想起自己年輕時在榮國府的日子。


    當時他身邊便有幾個這樣的丫鬟,在這些俏丫鬟的侍候下他每日醉生夢死,導致學業再無寸進。


    後來年紀上去後,才漸漸戒了那事,對家中丫鬟也厭惡起來,最後索性一口氣將她們全遣了出去,就連兒子、孫子身邊也不許再有丫鬟。


    如今瑞兒長大了,在他死磨硬泡之下賈代儒無奈同意養兩個丫鬟照顧他的起居。


    可想到自己的經曆,他又猶豫起來。


    最終,他打發丫鬟出了書房,語重心長的向賈瑞道,“瑞兒,祖父雖同意安排兩個丫鬟在你屋裏侍候,可你千萬記得不要做了過分的事,否則祖父第二日便將她們趕出去,你也別想好過。”


    賈代儒不聊學業是否會受影響,而是直接不許賈瑞做了出格的事。


    “祖父怎會擔心這些?那兩個丫頭還小,孫兒就算有意也不會動她們啊。那豈不是禽獸一般了。”賈瑞一邊收拾桌麵,一邊笑道。


    “這可是你說的。若讓我發現不對勁之處,那兩個丫鬟你就別想留著了。”


    賈代儒聽了,終於不再追問,踩著沉重的腳步離開東廂房。


    另一邊,賈瑞也迴到自己房間。


    “大爺,暖手爐。”


    剛進入屋內,香菱便給賈瑞遞來一個碧綠色小爐。


    “大爺,現在可要濯足?奴婢去端熱水來。”丫鬟臻兒在一旁問道。


    “嗯。你去吧。”


    “大爺,香菱給你揉肩。”賈瑞剛坐下,香菱便站到他的身後按壓起來。


    “香菱,在這邊你還習慣嗎?”賈瑞抱著暖手爐,向香菱問道。


    “習慣的。太奶奶對奴婢很好。”


    “大爺,水來了。”正說著,臻兒端著一盆溫水進入房間,她將水盆放在賈瑞身前,然後跪在地上伸出小手抱起賈瑞的腳,幫賈瑞將鞋襪脫了。


    再試了水溫,才小心翼翼的將賈瑞雙腳放入盆中一點一點的搓洗起來。


    享受著兩個丫鬟無微不至的照顧,賈瑞不禁閉上雙眼,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可真讓人沉迷啊。


    一刻鍾後賈瑞終於洗畢。


    他躺在躺椅上,拿起還沒看完的《國史》繼續翻看。


    “大……大爺。要奴婢給您暖床嗎?”香菱小臉通紅,想著薛家嬤嬤教的規矩,羞燥不已。


    賈瑞聞言,微微睜大眼睛。


    神京城的冬天天寒地凍,就算是屋內燒著熏籠,床上被子也還是涼的。


    以往賈瑞隻能自己扛著,每天躺在床上許久才能睡著,現在有了丫鬟倒是方便。


    “嗯。你進去躺一會吧。”


    “奴婢知道了。”香菱當即乖巧的脫了鞋襪,爬到填漆床上,蓋上被子隻露出一個腦袋。


    她看著躺椅上認真看書的賈瑞,腦海中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在薛家她雖然是太太屋裏的丫鬟,可就算是女主人,太太也時不時要陪床。


    如今轉到瑞大爺屋裏,還要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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