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開關延敵,九國之師,逡巡而不敢進。


    這是漢代大學士賈誼,在著作《過秦論》中的描寫。


    這句話的意思是——東方六國曾經以十倍於秦的土地,上百萬的軍隊,開往函穀關去攻打秦國。


    結果秦國隻是大開城門引敵深入,諸國的軍隊就遲疑徘徊,看著城門,不敢入關。


    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是也反映了一些函穀關的易守難攻真相。


    作為大秦第一雄關,隔絕關內關外的超級要塞,它鎮守著崤函古道,東起崤山,西至潼津,北臨黃河,南倚秦嶺。


    從建立開始,它就隻有一次被攻破的記錄。


    哪怕是未來的漢高祖劉邦,入關滅秦的時候,也是繞開了函穀關,繞路武關入秦。


    這一次,就是第二次函穀關之戰,也是前秦丞相孟嚐君田文的複仇之戰。


    “八十五年前,秦昭王仰慕戰國四公子之一孟嚐君田文。”


    “於是借著齊王派遣田文出使秦國的機會,罷免了魏冉,任田文為秦相。”


    “但昭王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懷疑,因為田文齊國皇室的出身而將其罷免。”


    “甚至為了斬草除根,還想要將田文囚禁殺害。”


    “可惜田文門客眾多,最終憑借著雞鳴狗盜的手段逃離秦國。”


    “迴去的後田文不堪其辱,於是在重新擔任齊相後,聯合魏,韓兩國,集三國之力對函穀關進行攻打,想報當初之仇。”


    “這一戰,大秦因為過於輕敵,主力西出武關被牽製在楚國,司馬錯仍在蜀地平叛,再加上當時大秦內部的政局不穩。”


    “導致函穀關內缺兵少援,並最終在被三國聯軍包圍三年後攻破,秦軍死傷超過十萬!”


    沙盤擺好,萬眾矚目之中。


    崔遠卻沒有第一時間調兵遣將,而是緩緩說出第二次函穀關之戰的起因和情況。


    圍觀的諸多百姓紛紛驚唿,仿佛在聽說書先生講故事。


    沒有讀過書的他們,第一次知曉了這場戰爭的大概情況。


    蒯通的心,隨著歡唿不由往下沉。


    軍旗推演,是兩人彼此隔著沙盤,背對著背,隻能憑借隨從遞來的信息部署軍隊。


    同時每個人八方都有一個戰鼓,對方的軍隊從什麽地方出現,什麽時候交戰,都會有鼓聲響起。


    可以說,是在最大程度還原了戰場上指揮官的處境。


    所以蒯通暫時逃離了少年的威壓,得到了些許喘息機會,但是卻沒法逃離少年所帶來的壓迫感。


    尤其是在少年,將這些話說出來後。


    他本以為崔遠的自信,是因為對第二次函穀關之戰的過程一竅不通。


    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麵前這個少年對這一戰,起碼在起因和情況方麵都是了如指掌!


    “既然明明知道自己肯定會輸,為何你還要答應?”


    蒯通想不通。


    如果換做是他,絕對不會答應這種必輸的比試。


    嬴政,張良,墨非等人也都看向了崔遠,他們也都想要知道答案。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是自古以來就存在的道理。


    “因為你不是田文,更不是兵家之人。”


    “而且我們現在比試的也不是真實的戰場,隻是一個沙盤而已。”


    崔遠坦誠說著。


    隨即不等蒯通憤怒,就揮手做出第一個布置——讓函穀關內一半的軍隊化整為零,灑落到四處的村莊,山鎮和叢林中,率先開始了軍旗推演!


    這一幕,直接看呆了所有了解這一戰的人!


    守關的軍隊不是越多越好嗎?


    怎麽處於劣勢一方的崔遠,還特地派軍到關外?這不是在自斷一臂嗎?


    ‘難道,他想要偷襲?’


    兵家的某些人反應過來,可卻隻能幹著急,沒法上擂台提醒。


    蒯通不知道情況。


    得到開始的消息後,他立刻壓下憤怒,開始按著原本的曆史進程,讓大軍穩步前進。


    想要按著注定的劇本,將崔遠一步步逼入絕路。


    然而很快,他就渾身一激靈!


    因為隨從帶來了他後勤部隊被大股秦軍襲擊的消息!


    “你放棄了函穀關!?”


    蒯通傻眼!


    他萬萬沒想到,崔遠會在戰爭的一開始,就放棄了最大的依仗函穀關?


    而且還派出了奇兵,偷襲自己的後勤部隊!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崔遠輕笑,說出一句包含哲理的話語。


    “如果是正常的戰爭,守住函穀關,為大秦後方爭取動員和後勤時間是最關鍵目標。”


    “但現在是軍旗推演,不需要考慮人心,唯有贏下你才是最關鍵的!”


    然後不等別人思考,就繼續做著布置。


    明明是背對著沙盤,可他卻仿佛後背開了天眼,能夠看清楚蒯通所統領的三國聯軍每一處布置。


    而事實,也的確差不多如此。


    經過多次的國運強化,崔遠提升的可不單單是體質,還有腦力和記憶力。


    前世看了一眼的書籍全都能夠想起。更別說當初為了籌備六村堡學院,他還特地和李斯研究過秦國曆史。


    其中,就包括了第二次函穀關之戰,包括孟嚐君當初所做的一切布置。


    怎麽出兵,怎麽包圍,哪裏埋伏,哪裏是糧道,全都一清二楚!


    而且大秦的名將可不是吃幹飯,作為函穀關曆史上唯一一次慘敗,曆代大秦將軍都給出了自己的見解。


    雖然是背著身,但靠著迴憶,這一戰在他的眼中已然沒有任何秘密!


    正如後世的一句話——隻要能夠看清楚所有的戰場迷霧,哪怕是在主帥位置上牽條狗,那這場仗都能夠輕鬆獲勝。


    遠超常人的記憶力和推演能力,以及來自未來的偉人策略,就是崔遠自信的依靠!


    於是,蒯通絕望的發現,沙盤一個極度恐怖的現象出現了!


    自己隻要是按著孟嚐君的計劃行軍,那麽就必定會落入秦軍的圈套,被以少勝多,乃至後勤都會遭受到打擊。


    一次兩次還可能是巧合,可當第四第五,乃至第六次發生同樣的事情時,他就不禁開始懷疑人生了!


    難道……崔遠也記下這一戰的全部細節?


    蒯通驚恐,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在十天前,就想好了要在擂台上比試什麽,所以提前將這一戰的所有細節都記在腦海中。


    可崔遠明明是剛剛才知道比試內容,知道起因和情況也就罷了,怎麽可能會比自己還要了解此戰的詳細經過?


    蒯通真的慌了!


    他也想過改變孟嚐君的布置,嚐試自己組織軍隊進攻。


    然而結果卻更加淒慘,被崔遠直接多次正麵側麵擊潰!


    ……


    這是他所感受到的視角,處處都是天坑。


    而在擂台周圍,圍觀的眾人看到得是更加恐怖的場景。


    蒯通每一步行動,都被崔遠提前一步,乃至兩三步預料到!


    往往是他的軍隊剛剛移動,崔遠就已經在前方做好了埋伏,而且人數還是剛剛好,沒有一點浪費!


    這種情況下,蒯通怎麽能夠戰勝崔遠!


    正如崔遠剛才說的,蒯通終究隻是縱橫家,而不是兵家。


    照著前輩的路按部就班還行,可如果正論行軍打仗,十個蒯通也比不過擁有現在和未來雙重見識的崔遠!


    這根本就不是對弈,而是一邊倒的屠殺!


    ……


    太陽緩緩落下,明月悠然升起!


    日月交替之間,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唿吸,看著蒯通一步接著一步走向了結局!


    最終,隨著“鏗鏘”一聲,蒯通手中的竹簡連帶著他的信心,全都掉落一地!


    他輸了!


    在日月交替徹底完成的瞬間,崔遠所統領的秦軍完成對了三國聯合軍的最後包圍,隔絕了他們的一切生路,鎖定了勝局!


    而此時沙盤之中的推演時間,僅僅隻是兩年而已。


    當初孟嚐君花了三年打下函穀關,重創大秦十萬軍隊。


    而蒯通在同樣的條件下,在沙盤之中,僅僅隻是堅持了兩年,就在崔遠的連續偷襲下潰不成軍。


    “輸了!”


    “崔遠,你還是人嗎?”


    當最終的結果遞到手上,主帥營帳被攻破。


    蒯通雙腿發軟,整個人趴在沙盤邊緣上,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下來!


    本以為能夠用過去注定的事情,抵消掉崔遠的先知先覺,現在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就算沒有先知先覺,麵前這個少年在軍事方麵,也能輕鬆碾壓死自己!


    他的話語仿佛是一個信號,一落下,無數歡唿聲立刻!


    “崔內史!”


    “崔內史!!”


    “崔內史!!!”


    天空顫抖,雲層散開,月光波動,都仿佛被歡唿聲感染!


    ……


    “不可敵!完全沒有勝算。”


    “崔遠不死,大秦難滅啊!”


    張良轉頭,離開了歡唿的人群,最後的異心在無可奈何之中消失。


    他沒有去擂台和崔遠相見,因為這已經沒有必要了。


    ……


    “太好了!”


    “那個混蛋崔贏了,果然他就應該由我來打敗!”


    墨家方向,墨雪高興到整個人跳了起來。


    墨非也露出了笑容,不愧是他看不透的人。


    甚至目光還帶著古怪,看了墨雪和擂台上的崔遠一眼。


    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可能性。


    ……


    “讓史官過來,將一幕記錄下來,記載在史書中!”


    “朕要讓千百年的後世人,也知道今天所發生之事!”


    “哈哈!”


    嬴政開懷大笑!


    崔遠果然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失望!


    ……


    幾乎所有人都在高興,在為崔遠的勝利而歡唿。


    除了擂台上的蒯通,縱橫家子弟,和其它打算反抗到底的諸子百家。


    這些人的臉上全是陰沉,就仿佛是吃了大便一樣,而且還是隔夜的!


    三局全輸啊!


    在進行比試之前,他們有誰能夠想到這個結果?


    如果不是崔遠的狠話,他們現在已經輸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們現在也和輸了沒什麽區別。


    哪怕第四,第五場贏了,他們諸子百家也會被笑話上百年。


    “多謝各位!”


    崔遠先是對了歡唿行禮感謝,然後目光冰冷地看向蒯通!


    “至於你,想好怎麽死了嗎?”


    “你居然要殺死我?”


    蒯通猛地抬頭,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無比,整個人都快要跌倒在地!


    不少人也被這句話嚇了一跳,尤其是對崔遠還有敵意的諸子百家!


    要知道剛才崔遠戰勝墨雪,鄒封後,可都是既往不咎,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


    乃至眾人都以為,崔遠的脾氣很好。


    怎麽輪到蒯通時,就要將他處死?


    “你居然要殺死我?多稀罕哦!”


    崔遠冷笑,和剛才對百姓們的態度判若兩人。


    他性格向來都是愛恨分明,當初他替李斯隱瞞真相,卻不給孔賢隱瞞的時候,就體現了一次。


    “難不成在伱的眼中,隻能允許你來殺死我。就不能允許我殺死你?”


    “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蒯通連忙搖頭,冷汗直冒。


    這要是承認了,那他還能有活路?


    “我隻是……”


    “隻是你個頭,不是這個意思,還能是什麽意思?”


    蒯通還想要辯解,但剛說一個字就被崔遠無情打斷!


    “來人,將蒯通拖下去砍了!”


    既然這個老東西不想選,那自己就幫他選擇!


    “砍了!”


    高台上的嬴政響應。


    崔遠的做法正和他的心意,自從當初被晉惠公恩將仇報後,大秦已經有祖訓不做損已利人之事。


    下一刻,數位大秦將士就得令上台,將想要逃走的蒯通拖了下去。


    完了!


    這下真的全完了!


    被徹底控製的蒯通腦海空白,當場就嚇到昏厥。


    ……


    擂台再度恢複到了安靜。


    隻是和之前不同,現在的安靜之中,多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尤其是當一刻鍾,蒯通最後的慘叫聲傳來,在場的諸子百家之人更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仿佛被人塞入了大堆冰塊1!


    “接下來,還有誰!”


    崔遠掃過眾人惶恐的臉,一腳踢翻沙盤!


    雖然已經是傍晚,但是他還是沒有停下的想法。


    撲騰!


    無數盞篝火被軍士點起,驅散黑暗,將整個擂台照亮!


    隻要崔遠和陛下沒有喊停,那麽就要繼續下去!


    這場由諸子百家開始的比試,已經徹底脫離了他們的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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