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星,這個可憐女子,一生都被姐姐掌控著,如一顆寂滅孤星,伴月而起,悄然隕落。


    本是個善良的女子,十幾年前憐星要放江楓一馬,可是邀月卻趕到了。邀月要殺死江楓的雙胞胎遺腹子,憐星心有不忍,獻出了讓他們‘兄弟相殘’這條計策拖延。江小魚和花無缺真要生死決戰時,憐星忍不住大喊說出真相,卻被邀月所殺。


    邀月是個瘋子,憐星是被邀月這個瘋子毀掉的人,一生都在自卑,以及活在陰影下。


    顧長生望著這個被人摸摸手都會發慌的女人。


    憐星深吸一口氣道:“若我想你們死,就會把明玉功告訴你們了。”


    顧長生道:“你不想我們死?”


    憐星沒說話。


    她看見了兩人在院子裏打鬧,也看見了她們分工清掃,同樣看見了她生火做飯時江玉燕從身後摟住她的脖子。


    顧長生繼續道:“我們掌握了克製移花宮的招式。”


    憐星沉默片刻歎道:“她想毀了移花宮,我又能怎麽做呢?”


    顧長生忍不住道:“你就沒想過反抗麽?”


    憐星道:“沒有人能反抗她。”


    頓了頓,她繼續道:“若你們碰見她,最好立刻就逃,逃得遠遠的。”


    屋裏油燈飄忽,昏暗的光線照得她們影子微微閃動。


    顧長生望著她的眼睛。


    這個人,比書裏更加具體,更加形象。


    江玉燕歎了口氣,“你來找我們到底所為何事?”


    憐星閉上眼睛,道:“說了你們也不會信的。”


    江玉燕道:“你不說怎麽知道我們信不信?”


    憐星淡淡地看著她,“我說我來是告訴伱們讓你們離開,你會信嗎?”


    江玉燕愣住了。


    顧長生眯起眼睛。


    “我姐姐讓我來看看所謂的黑白羅刹是什麽人,她之前對江別鶴的事並不在意,後來聽說你們與燕南天有舊,便遷怒了。”


    憐星淡淡的道。


    “所以是來通知我們離開?”江玉燕詫異道。


    憐星重新閉上眼睛。


    這兩人出其不意把她製住了,她當然不會再說自己來此打算教訓兩人,讓她們趕快滾遠點,莫要留在安慶。


    顧長生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邀月一直不喜歡這個妹妹了。


    不止江楓的事,邀月從來都心狠手辣,而憐星則心有不忍,經常代她出手再偷偷放水,在邀月看來,這就是憐星故意和她對著幹,給她搗亂。


    “你們也是江湖高手,可若是遇上她,那是遠遠不及的。”


    憐星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是嗎?若加上你呢?”


    顧長生一邊問,一邊把江玉燕拉過來身邊摸了摸她頭發。


    憐星吃驚道:“你要我去對付我姐姐?”


    顧長生問:“你怕她?”


    憐星道:“沒有人不怕她。”


    顧長生道:“還是說……你怕她,但也依賴她。”


    憐星忽然不出聲了。


    顧長生繼續道:“你怕她,但是離開她你也無處可去,因為你不容於正道,早已打上了邀月的烙印。退一步說,就算有人幫你對付她,沒有了邀月宮主,以移花宮的惡名,你一個人獨木難支,勢必要被江湖人剿滅。”


    憐星冷冷道:“這是你的臆測嗎?”


    顧長生笑道:“若能選擇,你還會選擇成為移花宮二宮主嗎?”


    憐星目光閃動,“不,我絕不會想成為二宮主。”


    顧長生道:“所以並不全是臆測。”


    憐星久久地望著她,忽然沉聲道:“你說的對,沒有人幫我對付她,因為正道想對付的是我們兩個,讓人懼怕的也是我們兩個。我也不能對付她,沒有她,移花宮會不存在了,我也會死。”


    顧長生歎息道:“這種日子,過到什麽時候才是夠?”


    憐星凝視著她的眼睛,“你為何會知道這些?”


    顧長生道:“我隻知道,若是我在你那個位置,我也會百般痛苦。”


    一個人從童年時就被欺壓,長大後卻為了活命不得不繼續活在她的陰影下,普天之下竟無一平靜之所。


    不容於江湖,移花宮也是壓抑之地,夾雜在兩者中間,若她本身是個惡人還好,活在邀月庇護下也能肆意張狂,但她偏不是惡人,被本性所折磨,才會活得如此艱辛。


    顧長生忽然發現,江湖裏有名有姓的高手,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變態。


    燕南天和路仲遠也都是偏執之人。


    房間一時沉默了,憐星看著她們姐妹二人,眼中忽然露出羨慕的神色。


    如此生活,是她小時候想要的,也正是想要和邀月間姐妹親密一點,和邀月靠得太近,才在七歲那年被邀月不耐煩地傷害,留下一生陰影。


    “你姐姐已完全瘋了,和以前不一樣了,你若敢忤逆她的意思,她八成會殺你。”


    憐星望著這兩個人,忽然道:“你們可是要放了我?”


    顧長生道:“不然難道留你過夜?”


    憐星一雙閃亮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


    顧長生拿起麵具幫她戴好了,憐星愣了愣,望著顧長生。


    顧長生道:“你還不走麽?”


    憐星驚道:“你已知道我衝開了穴位?”


    顧長生搖頭道:“不要再互相試探了。”


    憐星摸了摸麵具,目光閃爍道:“你何時察覺的?”


    顧長生笑道:“在你還沒衝開之前。”


    憐星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一直在等,等看這兩人是否對她下殺手。


    現在她才發現,這兩人也在等,等她是否偷襲。


    憐星沒有出聲,袖子一甩,白璧無瑕的手臂已重新籠罩在黑袍下。


    仿佛又感覺到手臂被這兩人盯著看,憐星咬了咬牙,揮手間油燈被勁氣掃滅。


    房間霎時陷入黑暗。


    等油燈再亮起時,屋裏已芳蹤杳杳,隻留下淡淡的怡人香氣。


    “距離花無缺和江小魚決戰還有多久?”顧長生忽然問。


    江玉燕想了想道:“不到一個月了。”


    “一個月……”


    顧長生算了算日子,發現恰好是中秋那幾天。


    中秋月圓,家人團聚。


    在這樣一個日子裏,兄弟手足生死相向,互相殘殺,邀月想必是非常滿意的。


    憋了十幾年,等他們分出生死再揭開真相,可能她會直接顱內高潮?


    顧長生望著窗外如水的月色。


    “收拾一下東西吧。”


    顧長生側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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