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仲遠終年奔波勞苦,威名一時,性烈如火,俠義無雙,所過之處將江水染紅。


    可結果怎樣呢?


    絕跡江湖十幾年,後來在書裏受燕南天之托重出江湖,又被江玉郎暗算身隕。


    對那些赫赫有名的高手來說,名聲才是最強的毒藥。


    任何人無法幸免。


    相反的,再看移花宮、惡人穀、十二星相,甚至橫江一窩黃花蜂,多年來依舊活得好好的。


    寧要人怕,莫要人敬。


    以前聽聞燕南天大俠的事跡,當時好奇為何還是有那麽多盜匪,難道他們就不怕燕南天找過去麽?


    沒有人可以肅清這個江湖,一個一個殺過去,沒人能做到。


    江湖規矩之所以是江湖規矩,規矩兩字,代表的就是可以破壞,但無法推翻。


    幫江玉燕梳好了妝,以前都是幫她畫醜妝,畫的多了,顧長生有些喜歡上幫她梳好看的妝。


    江玉燕看看鏡子裏的自己,比任何時候都要好看,在遇到顧長生之前,她無暇打扮,在為生存奔波,在遇到顧長生之後,一路艱行,把自己裝扮得越醜越安全。此時,竟是她印象裏最美的時候。


    恍惚間,生活已天翻地覆,迴想遇見顧長生以前的種種,頗有點恍然隔世之感。


    “等會兒去城裏逛逛吧。”顧長生笑道。


    “好啊。”江玉燕點頭應下。


    她們發狠習武,為的不就是堂堂正正走在路上麽?


    江玉燕用手點了點唇角,忽然覺得還是偷懶了,若是她和顧長生一前一後圍堵,那眉山幫一個都跑不了。


    因為二人貌美,又是女子獨行,便被他們絆下馬,實在該殺。


    想到那匹老馬,江玉燕就有些恨的牙癢癢,才乘了不到半天,就被破壞了。


    眉山比不過江南富庶,街上也沒那麽繁華,不過好歹是劍南道上的一個大城,人氣還是有一些的,來往行商也不少見。


    這幾個月的經曆,無一不是在趕路和習武中,少有放鬆之時,細細想來,還是第一次如此閑逛。


    江玉燕見顧長生停在路邊飾品的攤子上,感受到難得的悠閑,頓時將眉山幫之事拋到一邊。


    “來看看這個。”顧長生將一枚木簪插在江玉燕發間,仔細打量。


    “好看嗎?”


    “還不錯。”


    木簪不值錢,也比不過金玉簪子,隻是手工細膩,造型也不錯,拿銅鏡看了看後,江玉燕插在頭發上就沒再取下來。


    本來想給顧長生也選一個,但看她英氣十足的秀麗臉龐,總覺得搭配什麽都會破壞了這種美。


    不是破壞,是那些婦人家妝點的東西,配不上她。


    於是江玉燕也便絕了這種心思,隻拿了一條紅繩,將顧長生那隨意紮在一起的長發重新束了一番。


    簡約,卻又不失氣質。


    頭上插著那木簪,腳步輕移,江玉燕對這蜀中的很多特色都很感興趣,以前迫於生活,沒體驗過什麽,此刻見到什麽也覺得有趣。


    隻是走了幾步,她卻在一個糖人攤子前挪不動腳步了。


    睜著大眼睛看那老嫗兩雙靈巧的手捏出各種模樣的糖人,如同一個小女孩。


    “想要?”顧長生忍不住笑了,江玉燕這番姿態倒是少見。


    江玉燕用力點頭。


    “我這家傳的手藝捏什麽像什麽,姑娘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老嫗笑眯眯地問道,江湖人雖然很多時候有些可怕,可出手也很闊綽,尤其是江湖女子。


    “捏什麽像什麽?”


    江玉燕眨了眨眼,老嫗卻也不是吹噓,攤子上捏好的小狗小鳥,小雞還有龍和馬之類的形象確實惟妙惟肖。


    “姑娘你屬什麽的?我現幫你捏一個!”見兩個女子姿態不俗,老嫗開心的道。


    “我屬……”江玉燕正想要一個生肖糖人,忽然頭一歪,不知道想到什麽,伸手一指顧長生:“你能捏出來人的模樣嗎?”


    顧長生愣了一下,眨了眨眼。


    “哦呦……那可就繁瑣了。”老嫗看了一眼顧長生,卻是如此說道。


    顧長生更是驚訝,她說繁瑣,而不是不能……這手藝可就厲害了。


    江玉燕曲指一彈,一塊碎銀便落進老嫗懷裏,笑道:“捏一個!”


    老嫗眉開眼笑,“姑娘你站過來一點。”她眯著眼睛細細打量顧長生,看了許久,而後閉上眼睛似是在沉思,再睜開眼時,手上已快速動作起來。


    利落的衣衫,一頭青絲,很快被老嫗勾勒出來。


    江玉燕笑眯眯地看著一個小巧玲瓏版顧長生漸漸成型,顧長生有點無奈,卻也隨她去了。


    不得不說,老嫗看起來年紀大,手藝卻是真真的不錯。


    一個惟妙惟肖的糖人逐漸成型,待那小糖人的臉也被勾勒出時,顧長生都有點震驚了。


    民間的手藝人,有點東西。


    江玉燕笑容更甚,看著老嫗雕琢那個小糖人兒,轉頭朝顧長生問道:“你想要個什麽樣的?”


    “我就算了,也就小孩喜歡吃的東西。”顧長生擺手。


    一塊碎銀入懷,老嫗已經非常滿足,此時額頭見汗,捏人物確是比捏一些簡單的動物累人的,年紀大了,再捏一個白衣女子怕是吃不消,因此也沒勸另一個生意。


    舉著糖人,江玉燕愉快極了,“小時候我就經常站在糖人攤子邊看別人吃,一次都沒嚐過。”


    “你倒是精明,這糖夠你吃很久了。”顧長生笑道,人物比動物用的料要多得多。


    隻是看著袖珍版的糖人自己,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白衣青衫,從街道上穿行而過,倒像是兩個尋常姐妹在逛廟會一般。


    最終迴客棧時,顧長生拿了一串糖葫蘆,江玉燕舉著糖人沒舍得吃一口,做出來什麽樣還是什麽樣。


    哪裏有行路時殺人如麻的樣子。


    將冰糖葫蘆遞到江玉燕嘴邊給她嚐了一顆,顧長生自己吃掉最後一顆,嘴巴鼓起來,隨手扔掉竹簽道:“你再不吃,糖人可就化了。”


    江玉燕有些不舍,瞧著手上的糖人,終是遞到嘴邊舔了一口。


    看江玉燕伸出一小截舌頭吃糖人,感受著那甜滋滋的味道,顧長生嚼著糖葫蘆的動作一滯,整個人有些呆愣。


    她終於察覺到剛剛覺得怪的地方在哪裏了。


    “怎麽了?”江玉燕側頭問道。


    “沒,沒什麽。”


    顧長生推門進屋,把長劍保養了一番,再抬頭,江玉燕還在慢慢吮著糖人,不由眼皮顫了顫。


    江玉燕將鞋子脫掉,盤腿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含著糖人,看著窗外街道:“真好吃,明天再去買一個。”


    “明天該出城了。”


    -


    在兩人逛街吃糖人的時候,江湖上已經傳聞,眉山一帶出了兩個女煞星,不知眉山幫怎麽惹到她們,整個勢力幾乎被屠戮一盡。


    數十條人命,鮮血都匯聚在一起順著低窪處流下,積起一個個小血窪。


    沒人知道她們出自何門何派,從何而來,仿佛江湖上憑空出現了這麽兩個人。


    消息傳到江南的時候,江小魚沉默了很久,他有感覺,那兩個人,就是和江玉郎在順著岷江趕路時遇到的兩個女子。


    “你遲早從江湖上聽見我們的名字,我們還會再見的。”


    江小魚苦笑一聲,又記起了被一眼看穿的那種驚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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