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城東西城門之間的這條主道平日裏遠不如南北大道上繁華,但今日卻有不同。


    許是因為早早得知了龍王廟開廟要舉辦廟會的消息,城西附近的道旁支起攤位販賣各色吃食物件的商販比往日多了數倍,平日在這條街上極少得見的雜耍藝人也來了不少,距龍王廟不遠處的一塊寬闊空地上還支起戲台,咿咿呀呀唱起了大戲,引來不少人圍觀。


    台上唱的戲目是凡間罪民因行逆天之舉觸怒天帝龍顏,引天帝降下神罰,從此人間不得風調雨順,而愛民如子的龍王爺不忍天下黎民遭此無妄劫難,違抗上天旨意偷偷降下甘霖雨露,事後被天帝得知,龍王爺被囚於鎖龍井之中,原本隻需受三年旱災的人間,因無人能頂替龍王爺的職位,人間竟又無端承受了十年旱災。


    顧長風等人此刻也在戲台前,秦捕頭雖也跟來卻換上了一身常服,眾人來到此地時這場戲已臨近末尾,此刻台上唱罷,卻見台下之人皆憤憤不平地高聲怒喝斥罵著老天無眼。


    此後又不知何人叫嚷了一句:“老天無眼,龍王爺才是真心愛民如子,信老天不如信龍王爺,隻有信龍王爺才能求來雨,話不多說,等開廟過後我須得去上那頭一炷香,好教龍王爺知曉我之誠心。”


    此言一出,又見另外一人一邊往外擠著一邊不甘示弱大聲叫嚷道:“虔誠之人可不隻你一個,憑什麽你說上那頭一燭香就能上那頭一炷香,這龍王廟又不是你家開的,這頭一炷香得靠搶,先到先得懂不懂?”


    正說著那叫嚷之人,已從擁擠的人群中擠了出來,飛快地向著龍王廟內跑去。


    “就是,就是,先到先得。”人群中也有不少人正附和著,卻發現此前出聲的那人已一溜煙跑沒了影,餘下眾人見狀也紛紛向龍王廟中跑去。


    顧長風等人也在戲台前駐足了許久,他們本是想要進廟中盯著吳儈周邕等人的,可在開廟儀式舉行之前,不得進大殿中燒香,廟中之人也就不如外麵多,顧長風等人怕太過顯眼也就不敢在廟中停留太久,見吳儈等人正忙得不可開交,也沒有從其他人口中探聽消息的機會,顧長風等人也就沒打算一直緊盯著。


    距顧長風等人來時已過去半炷香時間,本再撐過半炷香時間邊策便會帶著士卒來拿人了,可眼下這些人一股腦衝進廟中,又不知會生出什麽變故,顧長風等人互視一眼後,皆會意地點了點頭,也跟上人群向著龍王廟中走去。


    如潮水般的人群紛擁而來,卻在龍王廟門前止住了去勢,廟門前已備好了一大桌逾人高香炷,一個薦香知客正立在門前向著欲進到廟中之人推薦著手中香燭:“上好的檀香一文錢一炷嘞。吉時未至,大家不忙走哦。”


    隻聽一旁有人抱怨道:“那還得等多久?”


    那知客聞言熱絡地迴應道:“還有兩個多時辰,就快了。”


    眾人之中有位老者聽聞這話有些不滿道:“午時乃陽熾盛極之時,不利於水,我等既是來求雨的,這午時怎會是我等求雨的吉時,這吉時是何人挑選,你且將此人尋來與我對質一番。”


    餘下之人聽聞這老者的話十分有道理,也紛紛發難道:“還是這位老丈說得有道理,哪有人在午時求雨的,能求來雨才怪了。”


    這邊正吵嚷個不停,隻見在院中正招待香客的吳儈跟一旁的羅通叮囑了幾句,自己便朝著廟門前走來,許是將老者的話全聽去,來到眾人近前之時,對著那位此前出言的老者微微躬身抱拳道:


    “今日正逢黃道吉日中開日,午時又有玉堂天開吉神在值,正是開廟的吉日吉時,擇時並無不妥之處,至於求雨之事,此次元江龍王初到任上,亦非一日兩日可竣之工,需得慢慢來,隻有多為龍王爺進補香火之力,龍王爺才能神力漸漲,如此方能達成你我之願呐。”


    那老者聞言皺起眉頭問道:“你便是那挑選吉日之人?”


    “不錯,正是在下。”見老者語氣不善,吳儈更加放低了姿態,語氣卻稍稍抬高道。


    那老者又繼續問道:“我等本就是來求雨的,若凡事不盡為求雨著計,我等又何故來此?你又是何人,敢如此拿定主意?”


    “就是,就是,我等現在便要進廟燒香,往日趕廟會天剛亮便能搶頭一炷香了,哪有趕廟會還要等著上香的道理。”其餘眾人紛紛附和道。


    吳儈見這老者不吃敬酒,聞言後昂起了頭顱,將一手負在身後,頗為自恃身份地說道:“在下便是這龍王廟的廟祝,這元江龍王亦是由在下請來廟,將吉日選在今日更是得了龍王爺的準允,不知老丈還有何指教?”


    老者一時啞口無言,見眾人也一改先前姿態,紛紛對自怒目而視,於是隻好憤憤離開。


    老者離去之時,隻見周邕不知於何時離開了廟中,此刻著急忙慌地自廟外走進,來到吳儈身前,極其小心將吳儈叫至一旁耳語了幾句,吳儈瞬間變了臉色。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顧長風等人心中暗叫不妙,此刻卻也無可奈何不敢明目張膽上前阻攔,這周邕本好端端在廟中忙碌著,顧長風等人不過是去到戲台那裏聽了一會兒戲,竟沒發覺此人離開,此刻想來已是得到了軍伍出動的消息,來找吳儈報信來了。


    周邕進得廟中之後,昨晚所曾見到的其餘七個地主富戶也紛紛走進廟中,一個個皆是神色慌張,但仍是不忘與吳儈打著招唿,吳儈此刻沒功夫搭理這些人,隻是慌忙對著這些人點點頭便將這些人推開,快步走出廟,追向被氣走的那位老者。


    待走至那位老者身旁,將那老者叫住道:“老丈且慢走,老丈方才所言不無道理,將吉時定在午時確有不當之處,既為求雨自然是要避開陽熾之時,我等這便將開廟儀式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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