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此人亦是通過擂台比試選召入府,所以此前張順便曾與楊任交過手。


    楊任選拔的標準僅是能夠與其交手撐過十招而不落敗,而當時張順與楊任交手三十餘招後才敗下陣來,在所有被選召而來的人中實力也能算是中上。


    楊任此次悍然出手,也並非真的要取走此人性命,而是想要據聞機道長的猜測,出手試探下此人心中是否果真有鬼。


    楊任飛身一掌運足了八成內力,直罩張順頭頂百會穴,百會穴乃周身百脈之會,是人身最為脆弱也最為致命的一處要害命門。


    楊任此掌攻的雖是張順要害,卻故意有所留手,為的隻是要驚這張順一驚,世人多狡詐,既會偽裝又喜善變,可人一旦處在極度恐懼的心理之下,卻大多無法掩飾自己真正的內心,會暴露出自己真實的本能反應。


    猝不及防之下,楊任本以為這張順會見勢不妙趁機躲開,到時他再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若此人果真便是采花賊,自己下此狠手,多半不會再隱藏實力,甚至逼其施展出絕頂輕功逃竄而去。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張順隻稍稍驚疑了一瞬,竟是不慌不忙同樣抬起一掌與之對上,兩掌相接之下,張順紋絲未動,楊翼卻是向後翻落在半丈之外。


    在坐眾人皆是楊任楊翼兩人手下敗將,此前隻隱隱聽聞楊翼敗在兩人之手,而楊任至今未逢一敗,入得府中之後便莫不以楊任為尊,此刻見楊翼出手竟也落在了下風不禁驚異出聲。


    張順此刻則嘴角微微上揚,出言譏諷道:“楊大俠成名的鈞天一掌也不過如此。”


    此次交手楊任落了下風,雖有楊任留手與於空中無處借力的原因,但見張順一副淡定自若模樣,仍是大大出乎了楊任的意料,若是依照此前擂台交手之時試探出的此人實力,接下這一掌本不該如此輕鬆才對。


    楊任此刻顧不得是否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顏麵,既此人真實實力不在自己之下,且已被聞機道長看出心中有鬼,無論其因何種緣由保存了實力,今日定然要求個明白。


    楊任收起先前故意作出的莽撞姿態,重又鎮定:“楊某先前所使並非那鈞天一掌,張少俠於先前擂台比試之時既有心保存了實力,卻是不知何故要如此掩人耳目混入府中,楊某人既要為樊府今次除賊負責,今日定要求個明白,你我今日再比一場,若是閣下輸了,可否道出實情?”


    張順冷哼一聲道:“實情?還能有何實情?隻不過是想出其不意爭一爭這頭功罷了。”


    楊任搖搖頭道:“聞機道長已看出你心懷鬼胎居心叵測,隻是不知閣下是否便為那采花賊,便著楊某出手一試,這試探之下竟果真有異,不如便讓楊某一試到底。”


    楊任話罷再次先張順一步出手,這次他可不會再留手了。


    隻見其蓄起一掌,在一瞬之間腳下循行北鬥踩出七步,下一刻便如至鈞天,欺近張順身前,一掌前伸探至張順眉心。


    張順此刻麵上終於露出驚慌神態,他隻知此人有賴以成名的鈞天一掌,可以使出超出境界數籌不止的極強勁力,可也沒想到此術會如此詭譎,竟無從看出其招式來路,更未顯露出絲毫破綻,僅以他的粗淺掌法自無可與之匹敵。


    不過還好這楊任隻是個披霞境的高手,未至衝霄境宗師之列,否則張順便當真對這一掌無可奈何。


    隻見張順腳下微動,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恍如分身之術一般,而其真身已向旁側偏離丈遠,張順所施展的身法比楊任還要快上數倍。


    本是端坐著的台下眾人,見狀紛紛站起身,有誇讚之人,有意識到此人嫌疑更重者,已是躍躍欲試,賞金或許就在眼前,更多的卻是口耳交談起來,院中一時之間又熱鬧了起來。


    而將此一幕全數收盡眼底的顧長風,此刻也再次意識到,在座之人皆不可小覷。


    自從在關外走了一遭,在那魚龍混雜高手亦如草芥之地也能混得風生水起之後,顧長風的心態便有所變化,好像今後見到再強的高手都無法跟那一人相比,險些便要視關內眾多高手於無物,不過心態歸心態,這也並非一件壞事,至少今後在麵對強敵之時,不至於先內心生出怯意。


    他原本以為自己勝過了那楊翼已算是府中好手,今日見到這楊任一掌之威,才知人外有人,這一掌他絕無把握接下,也做不到似張順一般輕鬆躲開,且他身側尚有一位未曾見識過手段的高手,果然江湖之中四處藏龍臥虎。


    而楊任全力施展的鈞天一掌此刻落空,其心中驚駭並不比張順少上多少,他對自己這一掌威力極為自信,他弟弟楊翼的靈犀一劍雖是偷師而來,他這一掌卻確有師承,且來頭不小,隻是他資質較為愚鈍,由他施展出來仍是差了些火候。


    否則即使一掌落空,亦可再數循七星步法,便是這張順能飛天遁地,這一掌也必然能落在實處,他早些年曾親眼見到過有人使出過全力的鈞天一掌,那場麵足可以驚天動地來形容,而他隻習得了四分神似,也隻憑借著這習來的四分神似,已使得楊任在同境之中難逢敵手。


    可似張順這般身法輕靈如鬼魅一般者,楊任還是頭一迴遇見,楊任隻精研掌法拳法,卻不善身法。


    這鈞天一掌雖強但需先蓄勢,如此便需借助這踏循七星之步法,方能將這一掌落在實處,兩者本就相輔相成,但楊任施展出一次七星步法已是極限,若再循踏一次七星步法或許他的雙腿便該廢掉了。


    楊任不敢再憑借此法欺近張順身前,但他一掌逼得張順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出絕頂的輕功身法,這張順便是采花賊的嫌疑更大。


    楊任不由出聲質問道:“閣下絕頂輕功世所罕見,在座諸位皆知那采花賊亦是輕功絕頂之輩,不知閣下還有何言開脫?”


    “輕功好便是采花賊了?楊大俠的輕功應也不賴嘛,楊大俠豈非也曾做過那采花賊?”張順仍是出言譏諷道。


    “閣下既有莫大嫌疑,若要自證清白,不如此刻便束手就擒,若明日那采花賊仍舊現身府中,閣下自可洗脫嫌疑,楊某提議閣下以為如何?”楊任不知此人還有無後手,並不想激怒此人,而是好言相勸道。


    “你楊任不過是個鈞天門遣離的末流弟子罷了,有何資格命令我張順?”


    “既如此,諸位以為如何。”見狀楊任轉頭望向身旁眾人,尤其是在聞機道長身上停留許久。


    “此人方才多次生出殺心,此外又多次猶疑異變,恐所謀甚多甚大,麵對楊大俠質問之時,虛心已定,便不是那采花賊,亦定是那采花賊的安插在府中的眼線,諸位莫要放其離開。”聞機道長撫了撫須,語氣平淡卻似乍響驚雷。


    聞機道長此言近乎蓋棺定論,楊翼聽罷飛身躍下,其外眾人這下再也坐不住,紛紛縱起將那張順團團圍住。


    但那張順依舊淡定自若,還有閑心四下觀望:“嘖,嘖,嘖,就憑你們這些人也想困住我張順?不自量力!”


    那張順放完豪言之後身形一頓,好似被定住,下一瞬殘影消散,張順已現身在房簷之上。


    張順又使出了那套鬼魅身法,而隻有少數幾位目力極佳者能夠除看到原地殘影之外,仍能看到半數殘影。


    顧長風便看到了自半空到房簷的半數殘影,這殘影隻在特定臨界速度下才能顯現,能出現殘影便已能說明此人的輕功已登堂入室,而隻現出後半部殘影,說明此人初躍起的速度已遠遠超出了臨界速度,已然是登峰造極之象。


    楊任楊翼兩兄弟此刻臉色已難看到了極點,台上聞機道長深深皺起眉頭,眼看就要把一捋花白胡須揉成麻花。


    顧長風與馮安、阮大春亦是相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驚訝,為防其逃走飛身來到房簷之上,楊任楊翼二人雖不善輕功,仍也隨之躍起。


    樊仁和梅文華兩人見身手高強之人都離開了自己身側,兩人互相攙扶著躲去了廊柱之後,生怕被殃及池魚。


    張順仍是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不知有沒有的灰塵,搖搖頭道:“竟無人能攔住本大俠,那便……後會有期。”


    張順話未說完,轉身眨眼幾次兔起鶻落之間,便已身在十餘丈外,眾人甚至來不及反應。


    就在已身在房簷之上的幾人就要追上去之時,卻聽聞機道長再次開口道:“諸位勿追,此人定還會來此,我等做好萬全準備守株待兔即可。”


    楊任等人聽聞止住了腳步,迴身躍下房簷。


    以他們幾人的輕功是萬萬追不上此人的,聞機道長所言不無道理,他們也隻能從長計議。


    楊任幾人躍下房簷後一言不發,所有人的臉色也都十分沉重,院中頓時落針可聞。


    但有一人不同,此人便是那禦靈宗少年弟子,這人此刻十分興高采烈,隻見此人一路小跑口中不停說著借過,艱難越過眾人來到楊任身前,擺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道:“我能尋到此人行蹤。”


    楊任聞言終於露出些笑意,問道:“你什麽都沒做,如何能有自信找到此人?”


    這禦靈弟子見狀,洋溢著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得意道:“誰說我什麽都沒做的?凡是入了這院中之人,皆已被我種下了蠱蟲。”


    “嗯?”


    院中聽聞這少年所言好似炸了鍋一般,作勢便要圍住那禦靈宗少年弟子。


    楊任轉頭怒目剜了眾人一眼,隨後抬手揮退了眾人,做完這一切後,方才轉過身輕柔地撫摸著禦靈宗少年圓圓的腦袋,和藹地如同鄰家老爺爺一般問道:“好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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