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往昔之林顯得更加迷人了。


    月光的入眠作用下,原本活躍的小動物們開始進入休眠期,藏進樹洞中棲息。


    許多植物也一一閉合起樹葉,收攏花瓣,它們的每次唿吸都會產生青灰色的紫霧。


    整片往昔之林都籠罩在雲澤霧繞的濃霧中,每往前走一步,都有種在夢境中前行的錯覺。


    往昔之林中還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湖泊,深夜之際,無數發光的浮遊生物升至湖水表麵,整個湖麵都泛著螢火蟲般的光澤。


    “就是這裏了,存放樹妖之骸樣本的地方,植物部。”


    不知走了多久,歐天娜停下腳步。


    這裏是往昔之林的中央區域,多種奇妙的自然風光薈萃於此,幽藍與櫻潮相互映襯,而後漸變成深秋的楓紅。


    大大小小的木屋坐落在百米高的樹冠上,每座木屋之間都用木橋連接。


    雖然地勢高的嚇人,但也不用擔心摔下來,這裏的植物都很有靈性,如果有人失足滑落,它們會自行編織成藤網,將人接住。


    這裏的每一座小屋都是植物部的實驗室,屋外擺滿向月的花盆,透過窗戶則可以望見室內的研究台。


    雖然植物部這個名字聽上去土裏土氣的,事實上這可是學院裏的重要科研部門,推動著整個世界的農業技術進步,魔女們也指望這個部門能培育出更好吃的水果。


    隻可惜,這個部門到現在都沒培育出夠甜的無籽西瓜,搞得歐天娜十分失望。


    “唔,這裏的花也好香啊。”


    拉比湊到一株大大的鳶尾花旁,在上麵用力一嗅。


    啊嗚——


    鳶尾花忽然撐開花瓣,將拉比一口吞了進去。


    “???什麽鬼?合著這花是食人花啊?放我出去!”


    “忘了告訴你,這些花是專門用來對付史萊姆的,因為總會有些不聽話的史萊姆潛入菜地大棚偷東西吃。”


    靠著契約使的強大力量,拉比成功從花裏掙紮了出來,因為有淨化能力的作用存在,它身上一滴液體也沒沾。


    “呸!”


    也許是感覺到拉比並不好吃,這株大鳶尾花還不屑地啐出一口,神色充滿歧視。


    拉比火冒三丈中。


    “果然很奇怪,這裏的植物好像都不怎麽怕你。”歐天娜端詳著拉比。


    “有什麽問題嗎?話說植物為什麽要怕我?”拉比歪歪腦袋。


    “唔......沒什麽”


    歐天娜難以言說。


    從很早起就有這種感覺。


    總覺得這座學院裏的非人生物,好像都很害怕拉比。


    比如最初入學時碰到的那幾隻野生史萊姆。


    再比如剛才占卜時,那隻末端長著眼睛的觸手,也是在她體內見到了拉比之後才嚇得落荒而逃。


    一度讓歐天娜懷疑拉比身上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但眼見植物一類的東西絲毫不怕它,歐天娜頓時放心了。


    看來。


    前兩次隻是意外,至少在植物眼中,它和普通的史萊姆並沒有什麽區別,都是被一口吞的類型。


    “在那邊,過去。”


    歐天娜來到一扇林間小屋的門前,摸出一支潤滑油膏,一邊往門的滑軌上擠油,一邊輕輕扭動把手。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在潤滑油的促進作用下,一點噪聲也沒發出。


    “你這些小技巧是從哪裏學的啊!”


    “漫畫上學的,沒想到還挺好用。”


    這個房間就是用來存放樹妖之骸魔力源質的實驗室了。


    由於史黛希事先指示過,不用特地對這個地方嚴加看管,因此歐天娜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來了。


    來到指定的實驗台前,歐天娜將臉貼在石英玻璃前,觀察封存在其中的魔力絲。


    那是一截細小如蛔蟲般的黑色魔力絲,整體呈彎曲狀,死氣沉沉。


    旁邊,則擺著那具樹妖之骸的標本。


    讓人頭皮發麻。


    那是一截呈燒焦後的樹枝殘骸,上麵布滿成排的複眼和口器,口器中的牙齒歪歪扭扭,像是嶙峋的亂石,但無一例外都很尖銳,仿佛從視覺上就能割傷人。


    盡管明知它隻是一具不會動的標本,但依舊讓人不寒而栗,獵奇十足。


    獵奇得讓人忍不住再多看幾眼。


    而它的母版,那個造成學院前幾日動蕩不安的罪魁禍首,則被收容在學院深處的封印區。


    根據史黛希所透露出的地圖情報,那是一個極寒煉獄般的區域,裏麵封凍著魔女學院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牛鬼蛇神。


    寒冰對那些東西而言,不僅是強有力的封印,更是絕佳的折磨,令它們在日複一日的天寒地凍下,喪失原本的力量。


    此刻,那根樹妖之骸,就待在封印區的某個冰塊裏,反思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


    “樹妖......究竟什麽是樹妖?”歐天娜低聲自言自語道。


    這幾天的課堂上,有講過一些關於惡魔的內容。


    惡魔,是困擾這個世界的最大災難。


    根據最初的曆史記載,這個世界上本來沒有魔法,君主們帶領著各自的國度彼此間展開攻堅殺伐,成王敗寇,一切和歐天娜在初中課堂上學到的曆史進程沒什麽兩樣。


    可某一天,通往異界的大門洞開,無數惡魔蜂擁而至,帶來天災的同時,也帶來神跡般的魔法。


    而樹妖,就是最初入侵這個世界,最為古老的惡魔,沒有之一。


    樹妖擁有著驚人的繁殖能力,以及再生能力,它們往往會成群結隊從地底鑽出來,鋪天蓋地淹沒一座城市,景象恐怖至極。


    在如今這個年代,樹妖應該已經徹底絕跡了才對。


    可沒想到就在一個星期前,它居然重現在魔女學院出現,給所有人開了個大眼。


    可在歐天娜和拉比眼中,這些樹妖分明是一直在與之作戰的怪魔才對......


    “算了,懶得管樹妖是什麽,先看看這玩意的源頭在哪裏再說。”


    省去無關緊要的疑問環節,歐天娜打開石英玻璃,從乳白色的寒霧中取出了那根魔力絲。


    “怎麽樣?追查得到嗎?”拉比問。


    歐天娜凝神屏氣:“有點困難,得變身才行。”


    還是那句話,不管發生什麽事,隻要真紅發動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就變唄,有什麽問題嗎?”拉比歪歪頭。


    自從在發芽之日那天完成發芽之後,心之寶石的裂縫就已經完全修複了,這也意味著她可以隨時變身,不再受時間限製的影響。


    她擔心的倒不是纏繞在心之寶石的上的靈魂之種藤蔓,而是古莉雅的魔力源質。


    一個星期過去了,那道魔力源質依舊沒有產生任何反應,看上去風平浪靜,但總感覺暗藏危機。


    這也是歐天娜這段時間一直沒變身的原因,擔心這玩意會像某些文件的病毒一樣,不啟動還好,一啟動就飛速蔓延。


    不過當前急於調查樹妖之骸的魔力源頭,是時候賭一把了。


    占卜結果不是也說了嗎?


    重點在於當心黑色,古莉雅的魔力絲又不是黑色,而是彩色。


    “變身。”歐天娜低沉起來,念出這個咒語。


    依舊是那首詭異又宏大的《絕對命運默示錄》,依舊是那座重工業風格的流水線工廠,當最後一個高亢激昂的音階落地時,整個再生産環節宣告完成。


    輝煌的金發如陽光之雨般落下,真紅抬起高亢的腿,一腳踩在實驗室的桌台上,整個身姿向後傾倒,在月光下舒展成一道妖嬈的倩影。


    “月光,為何如此黯淡?是什麽,令它如此羞愧?”


    “世界,為何如此安靜?它們都在為誰而屏住唿吸?”


    “啊,原來是我,因為我的降臨,才使得世界如此天翻地覆。”


    “喂!你有完沒完!再怎麽自戀也得有個限度吧!”拉比氣鼓鼓地跳跳。


    “別急,先等我醞釀好情緒,今晚還很漫長。”


    真紅輕輕低吟,猶如拉出一縷遊絲,音色格外成熟,變身前的童稚感洗得幹幹淨淨。


    就......就挺反差。


    她緩緩睜開眼睛,瑰麗的眼眸如寶石般凝望著自己的手心,反複開合,像是在試探其中的力量。


    近乎完美的感覺。


    大部分魔法少女在變身後,性格上會發生很大的轉變,歐天娜也不例外。


    這是非常特別的感覺,明明能感受到那是自己,但在性格上卻有著極大不同,仿佛自己擁有兩個不同的人格。


    這也是魔法少女必須要用代號將本體與變身形態分隔開的原因。


    如果沒有這條界限,兩個不同人格之間很容易產生混亂,從而導致不好的結果。


    具體是什麽結果,尚不知道,但據說以前的確有魔法少女這麽幹過,正是這個人成為了行業反麵教材,警鍾長鳴。


    “好了,現在的我,是真紅。”


    一番調試過後,真紅確認自己的狀態已經調試至完美。


    也沒有感受到古莉雅的魔力入侵。


    仿佛一切都運行在正常的軌道上。


    “那就快開始吧,找出魔力源頭,再將臥底在校園裏的那個混蛋揪出來打一頓。”拉比幹勁十足。


    歐天娜變身為真紅後,作為契約使的它同樣也迎來了一輪升級,變成和真紅同樣的色係。


    嗯,從白色史萊姆變成紅色史萊姆,這怎麽看都像是升了好幾級,指不定還會搓點火係魔法。


    真紅握住那條魔力絲,輕輕運力。


    魔力發動的一刻,她的發束飄然升起,在夜色中盈盈劃開,魔力強到令周圍的小物件也有所反應。


    追查魔力源頭,對於高等級的魔法少女而言,是再拿手不過的好戲,相反黑暗帝國那邊就沒這本事,它們隻能投入重金研發相關設備,結果效率依舊沒魔法少女這邊高。


    順帶一提,歐天娜本來想等心之寶石徹底修複後,用真紅形態來追查古莉雅的魔力絲,結果沒想到它竟然直接融進體內了,可惡!


    此刻,在真紅眼中,視野正逐漸暗淡下來,從試驗台上的盆栽,到木質地板,物件一樣樣從世界中被剔除。


    一隻火蝴蝶在黑暗之中飛翔,遊弋出幻滅的軌跡。


    就這樣,那隻火蝴蝶飛得越來越遠,而它所飛出的軌跡則變為一條固定絲線,延伸向很遠的地方。


    許久,真紅再度睜眼,神色凜然。


    “怎麽樣,有結果了嗎?”拉比問道。


    “找到了,那個目標源頭在司夜堡地下......很有可能是下水道。”真紅說。


    一番感知後,腦海中出現了兩個目標。


    一個,是在封印區裏啃冰塊的樹妖之骸。


    另一個,則是更加遙遠,反應也更加強烈的魔力源頭。


    名為“樹根”的存在。


    如果不把那個根拔掉,這樣的樹妖之骸會源源不斷出現,到時候將會非常棘手。


    “在司夜堡?那麽遠?”拉比感到意外,“我還以為就在這學校裏的某個角落呢......”


    “不,一點都不遠,相反還很近,近得出乎意料。”真紅冷靜分析道。


    司夜堡可是離魔女學院最近的城市,可謂皇城天子腳下,每次放小假,學生們都紛紛湧向這座城市進行消費,更別提這裏的武裝部也是各個地區武裝部最強的。


    也就是說,這裏是治安最好的地方,最不可能出現違法犯罪......等等,好像前段時間,這裏就發生過一起惡性的災厄徒綁架事件?


    哦,那沒事了。


    看來這裏治安確實不太行,壞人們都熱衷於騎臉魔女的家門口,對此她們毫無辦法。


    “那現在該怎麽辦呢?等下次假期,去一趟司夜堡嗎?”拉比問。


    由於有星虹之橋的存在,在校生們隻能在假期那一天,搭成列車出行。


    【定點傳送裝置】名義上可以快速空間轉換,但它需要親自跑一趟現場安裝該設備,然後才能隨意進出。


    “不,就是今晚,我們可以過去......那輛新生號列車不是說了嗎,想要隨意出入的話找它就行,準備好吃的就行。”真紅說。


    “對哦!差點忘了還有這家夥的存在!”


    現在的問題是一輛車,究竟喜歡吃什麽。


    莫非是機油?還是煤炭?


    無論是哪個,似乎都不太好弄,這些可是能源戰略物資,保存得相當嚴實,遠沒植物部這麽好潛入。


    “忘了我們上一次捕獲【七彩史萊姆】的教訓了嗎?我們起初也是打算用食物誘惑,結果最後是色誘成功了。”


    真紅微微一笑,帶著一絲小惡魔般的俏皮弧度:


    “食欲,是不可能擊敗性欲的,那輛列車對於吃的需求隻是膚淺的表層次,我們越是超出它的預期,越能打動它的心。”


    “這麽說好像也挺有道理,雖然一如既往的反派,和愛與正義毫不沾邊......等等!這次不用我做出犧牲了吧?一輛列車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對史萊姆感興趣的吧!”


    拉比聯想到不好的經曆,立刻跳起來反抗。


    “放心,這個我早就有所打算,不過犧牲還是需要你做出。”


    真紅笑著摸摸拉比的腦袋。


    拉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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