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二十七年四月,皇帝賜婚寶靜公主和金吾衛校尉薛思淼。


    “你要南川做陪嫁?”景成帝放下筆,看了南川一眼,問元瀾,“你的理由。”


    南川麵色慘白,滿臉不可置信。


    元瀾抱著景成帝的胳膊:“母皇,前些日子我讓南川替我繡的荷包,薛小姐讚不絕口。我,我就說是我繡的。日後若是再有什麽繡品,豈不就穿幫了?”


    景成帝無奈:“宮中那麽多繡夫你隨意挑,偏偏看中了朕跟前的南川。你堂堂公主,誰還敢讓你做繡活兒不成?”


    元瀾癡纏了半晌,也沒得到皇帝鬆口,氣唿唿走了。


    良君見他氣鼓鼓的樣子,不由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氣成這樣?”


    元瀾把南川的事情說了,越說良君的表情越嚴肅,到了最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又笑道:“你真喜歡南川?”


    元瀾點頭。


    “罷了,父君去替你把南川要來。”


    元瀾這些不著調的理由,皇帝肯定不會鬆口。想把南川要來,還得對症下藥。


    “去前頭瞧瞧陛下,說本宮請陛下來用膳。”


    景成帝聽良君宮裏的宮侍前來傳話,心知是元瀾在這裏沒得到想要的,又搬來了救兵,不免好笑,卻還是去了良君宮中。


    用完晚膳,景成帝與良君對坐喝茶。


    “是瀾兒那孩子,想要南川做陪嫁,央臣侍求一求陛下。正好臣侍也有幾句話和陛下說。”


    景成帝放下茶盞,笑道:“那你且說一說。”


    “臣侍便鬥膽了。南川出身寒微,自己雖有才名,卻沒有什麽倚仗,不過是得了陛下的青眼,才會受到追捧。陛下疼惜他,允他自主擇妻。可一旦脫離了皇宮,他沒有了價值,日後在妻家的日子不一定會好過。”


    景成帝不由斂了神色。南川有禦前的身份,眾人想從他口中得到皇帝一星半點的消息,對他客氣有加。他若是離宮嫁人,該給他賜一個什麽樣的妻主,才能沒有利益牽扯,又能保他平安喜樂?


    良君看著景成帝的神色,知道自己說到了重點,接著道:“瀾兒和南川是舊識,南川跟著瀾兒去公主府,誰也不能給他氣受,也不會有人覬覦他。”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即便他不願伺候駙馬,過幾年挑個好人家,從公主府把他嫁出去,也沒有了後患。


    “陛下若是擔心許他自主擇妻的承諾,便先問上一問,他若是不願,臣侍便去勸瀾兒打消這個念頭,決計不讓陛下為難。”


    景成帝歎了口氣:“罷了,青嵐,你明日去問問南川,再來稟報朕。”


    有了元瀾的舉動在先,南川雖然不知道良君怎麽說動了皇帝,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有了準備。


    麵對青嵐的問話,南川不卑不亢道:“嵐總管,能否容我思量幾日?”


    畢竟是終身大事,即便不伺候駙馬,從宮裏出嫁和從公主府出嫁,分量大有不同。青嵐自是無不可。


    遠在渭州剿匪的元瑾收到了京中的消息,神色晦暗難辨。沉思許久,提筆寫了一封信,快馬送迴京城。


    元琦對暗中的這一切都不知情,她正在借由糧價一事,謀劃由工部轉向戶部的職位。


    “殿下,宮裏來人了,請殿下進宮。”元琦正在卓氏的院子裏用晚膳,明馨進來稟報。


    “來的是誰?可有說是什麽事情?”


    明馨一臉嚴肅:“來的是青嵐總管,隻說請殿下進宮。”


    元琦心頭不安。這些年,除非大事,這種跑腿傳話的事情,青嵐很少做了。現在已經掌燈時分,什麽事情需要緊急召她進宮?


    來不及思索更多,元琦一邊召人來更衣一邊對卓氏道:“你別慌張,在院子裏帶好寧兒。若是有什麽事情尋正君,正君若是不在,你便是這府上最大的主子,你自己決定。”


    又吩咐侍從:“去知會正君一聲,本王進宮去了。”


    收拾妥當了,和明馨去前院見青嵐。


    “奴才見過襄親王殿下。陛下有旨,傳襄親王即刻進宮,不得延誤。”


    元琦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遞給青嵐:“青嵐總管辛苦。”


    青嵐連連推辭:“殿下使不得,奴才替皇上傳話是分內之事,當不得辛苦。”


    隻說些托辭,旁的一句話沒有。元琦心中一沉。


    青嵐跟隨景成帝快三十年,皇帝不發話,誰也別想從他嘴裏聽到半個字。若是好事,何須這樣藏著掖著?


    襄親王府在外三坊的慶仁坊,離皇宮很近。不多時,便進了宮。


    青嵐領著她一路到了禦書房,景成帝正在批折子,南川伺候在側,氣氛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緊繃,和平日裏一般無二。


    元琦行禮,景成帝抬眼,複又低頭批折子:“老三來了,青嵐,賜座。”


    元琦忐忑不安地坐下,景成帝寫完最後一筆,合上折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朕傳你來,不是什麽國事,一點家事而已。”


    元琦心中更沒底:“不知母皇說的,是何家事?”


    景成帝側過頭去:“南川,你自己說。”


    南川從陰影裏走出來:“奴才鬥膽問殿下,殿下說過的,隻要奴才願意,襄親王府便有奴才的容身之所,這句話可還作數?”


    聲音不大,卻似一聲驚雷,炸的元琦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本王,本王何時同你說過這樣的話?”


    南川似是愣住,定定地看著她,臉上漸漸浮起悲傷之色:“殿下,殿下說沒有便沒有罷。”說完便跪在景成帝麵前:“陛下,南川心事已了,願隨寶靜公主出閣。”


    元琦見他這是鐵了心要往自己頭上扣帽子了,也起身跪倒:“母皇明鑒,兒臣與南川公子從無私下往來,平日裏在禦書房偶遇,身邊也多有同僚在場。這樣的話,兒臣從未說過,母皇不可輕信一家之言啊。”


    和禦前宮侍勾纏不清,會招來多大的禍事,元琦心裏一清二楚,平日裏和南川一眾人也都刻意保持距離,怎麽還會有這樣的罪名從天而降?


    元琦很快冷靜下來,意識到這是一個針對自己的局,一個寧願放棄南川這個禦前的棋子,也要設計自己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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