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順卻撇開眼,耳邊柳月幾近懇求:「我不想再捲入無端的紛爭中。你就當可憐我,饒了我,行嗎?」


    —


    「如此你心一軟便迴來了?」周念蘊凝著跪在下麵的季順,語調聽不出喜怒。


    季順五體投地,重複著一句:「小的辦事不利,請小姐責罰。」


    周念蘊將書目一放,迴想道:「你入我公主府的時候不過十幾歲。若不是你師傅力薦,我也不會收你。」


    季順心中更是慚愧。師傅的情他報不了,公主的恩他也還不了,實在是無用。


    心中的確不快,周念蘊忍不住怨上幾句:「百祥宮的人我是不願收的,若不是……」那時她與她母後還在瓊州,得了消息才匆匆趕迴,若不是她母後看那老太監一時心軟,她也不會收下季順。


    周念蘊沒有往下說,季順也不敢追問。她其實更多的是不解:「就要她時不時遞句話,怎麽跟要了她命似的。」


    季順聲音悶悶的從地麵傳來,還在為柳月辯解:「她實在是怕了。」


    啞然失笑。周念蘊重新審視季順。自己辦事不利要被罰不說,竟還在為別人開脫。瞧他平日裏處事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真叫她有些意外。


    不過也是,隻有這樣的人在那吃人的京中才讓她敢信。她將這話藏在心裏,未透露一字,沉默了好一會季順兩股戰戰,周念蘊才說:「辦事不利,自去領罰。」


    季順忙不迭應下,才要走被周念蘊叫迴來:「去兵部找趙闊,把信帶給他。」季順接過來,有些詫異。


    在京中同趙閏大人鬧得不愉快之後,小姐連帶著對宣撫使也是視若無睹。他不經意瞥到信上署名,趙閏。


    了然後更無解。趙閏大人的信的確是要給趙闊,但怎麽又送到公主這兒來了?季順實在想不通,快速出去。


    采鬱從屋外進來,默默不語蹲坐在周念蘊一旁的腳床上。周念蘊摸摸她的頭髮,采鬱趴過來:「小姐當真要罰季順?」


    「怎麽?不該罰?」周念蘊詢問。


    采鬱迷迷糊糊的,說不清。


    她自幼宮中長大,是先後挑選撥到公主府的。一批孩子中她實在不出挑,大概是那迴隻有她站出來護住同行的小宮女,任打任罵不肯退讓才得了青眼。


    事情沒辦好便得罰,采鬱一向是被這樣教導的,可她今日忍不住,小聲說:「奴婢還記得季順才到公主府的時候呢。」她入府早,懵懵懂懂的這事卻記得清楚,「他一個外來的,一直被其他小太監欺負。」


    周念蘊點頭,這些事她的確不知。


    「隻奴婢就碰上過好幾次,什麽髒活累活都是季順一個人做。」采鬱說著,忍不住替季順委屈,「那群小太監笑他午夜夢迴時總是哭著醒來,說要找師傅。」


    師傅在哪裏?采鬱不清楚,周念蘊卻是知道。將季順送進公主府沒多久,百祥宮失火一事定案,京中血流成河,卻是分不清哪具白骸是他師傅的。


    今日柳月一番話,算是徹底擊中季順內心。兩人同病相憐,季順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做出這一決定周念蘊不感到稀奇。


    「到底十多年過去,人心變成什麽樣誰能說得準?」不是周念蘊心硬,隻是她不得不多想,「單靠自己能當上白玉樓掌教,柳月真就表麵上那樣柔弱?哭哭啼啼幾句話叫季順軟了心,誰能保證她不是有意為之?」


    采鬱亦不敢多言。人心隔肚皮,如今是他們怎麽想先不談,季順是已認定了。


    「人呀,哪個不變?」


    周念蘊不過一句感慨,采鬱卻較了真:「奴婢對公主永不會變!」她不是急著表忠心,是真真摯摯的宣言,順帶著她又說,「季順也是。」


    周念蘊不說話揉揉她的頭髮,心中熨帖。


    —


    去兵部領罰的是季順,被罰的卻是季順和趙闊兩個人。


    趙閏信件一共三封,一是給周念蘊,首先是為試探她的態度,二則他察覺到趙闊在瓊州不務正業,整日與白玉樓女子糾纏,想請周念蘊得空代為看管。


    二是給兵部大人,杖責趙闊二十,趙闊不信,非說信是假冒。


    三才是給趙闊,要他迴京。


    季順一瘸一拐的跟著周念蘊,將事情說清楚。周念蘊心中到底不忍,要他臥床靜養。


    采鬱小跑著進來,不說話用手指著外頭,周念蘊跟過去。隻見采鬱手一指,正對徐玉朗家的大門,仍是朱紅緊閉,卻不見了封條。


    他要迴來了?周念蘊立刻想到。


    采鬱鬼精靈一樣的:「許大娘不是說,封條拿掉就是要住人了?」


    「是。」周念蘊轉身口是心非,「但是與我何幹?」嘴角卻抑製不住笑。


    采鬱不說破,笑嘻嘻跟上去。


    —


    白玉樓。


    趙闊木樁似的站著,行刑的大概公報私仇,一點沒手軟,現在他渾身脹疼。女使出來報他,說柳掌教不見客。


    趙闊心急如焚,不管不顧放聲大喊:「你怎麽還不見我?」


    柳月在樓上窗口,推開便能見到那人,卻拚命抑製雙手。


    「我就要迴京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喂!你當真不見我?」


    ……


    鬧了不知多久,柳月站到雙腿麻木:「掌教,宣撫使大人已經走了。」她這才迴神,動動僵直的手開窗,隻是門外人影重重,已再無那個厚著臉皮要見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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