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其樂融融。


    何慧文繃著僵硬的麵皮,年過四十依舊細膩的肌膚下,藍色的血管隱隱抽動著,微凸的眼珠子裏瞧不見深層的笑意,有種不合時宜的滑稽。


    自打迴家,上官飛便時刻關注著母親的情緒,察覺到她正強忍怒火,便急忙收起衣服,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往別處引。


    “舅舅,趙霖的案子有啥進展?”


    “他和米粒的事,犯罪事實明確,人證物證俱全,但沒造成嚴重後果,隻有10天拘留。”


    聞言,上官飛和林諾異口同聲,“這麽輕?”


    相視一眼,很是不可思議,“網上曝光的選妃的事,難道就不了了之了?”


    “目前還在取證階段。可笑那些受害者,不趁機提供線索,竟然配合網上趙霖避重就輕的說辭,聲稱並未遭受威脅。可警方已經從趙霖的手機都找到了她們遭受侵害、被迫拍下的視頻和照片,真是諷刺!”


    兩人不由得想起了今天在醫院見到的那四個人,林諾沒忍住,小聲問:“難道她們也沒作證?”


    “她們隻是被騷擾,趙霖也沒得手,這種程度,警察最多對趙霖進行批評教育。不過,手機裏查到的那些東西,也夠他判個幾年了,警方隻是在耐心等更大的猛料,所以,不急於一時。”


    聽到這裏,兩人胸口的鬱氣終於散了。


    “還好最終結果不會隻有10天。”


    聽著上官飛的感慨,米果也冷笑了兩聲,“法律上的量刑標準不同於人的主觀意願。當年綁架米粒的煙鬼也才領了十年有期徒刑。”


    提起往事,客廳裏氣氛陡然一變,變得沉悶起來。


    上官飛不敢吱聲,林諾卻有些好奇,小聲嘟囔:“竟然不是死刑嗎?”


    “不是。法律上對傷殘等級有明確規定,米粒傷的確實重,但達不到法律上規定的輕傷標準。”


    米果無甚感情地說著,眼中迸著寒光,嘴角噙著冷笑,一張臉帶著暴戾又病態的喜悅。


    “那監牢還能護他三年,三年後啊,我可得找機會好好跟他敘敘舊……”


    這近似自言自語的感慨,聽得在場的人心頭一凜。最是膽顫的莫過於何慧文,被茶幾擋住的雙手攪在一起,發白的骨節幾乎要被擰折了!


    可惜,林諾和上官飛並不懂她的惶恐,冷靜下來後,都堅定的支持米果公報私仇,甚至建議他想個招兒讓那人牢底坐穿。


    “沒必要,他的腿都被我砍斷了。在牢裏還能接受免費醫療,若不是我太忙,我都要設法幫他減刑出獄,讓他好好體會一下外麵的地獄。”


    說這話時,米果臉上帶著無比真摯的笑,那近乎悠閑的神態,嚇得何慧文手一哆嗦,立在旁邊的小小垃圾桶“嗵”的一聲,就翻了!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上官飛顧不得驚訝,忙起身過來幫忙收拾。


    何慧文笑容有些蒼白,麵對米果投來的凝視,強自鎮定道:“你當年……就是因為這個……”


    米果點點頭,接過了話茬,“我把人打殘了,會被逐出警察隊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何慧文很想知道,為什麽他打殘人竟然能全身而退,甚至還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可麵上表現出來的還是恰如其分的惋惜。


    “你也……太不容易了。”


    “過去這麽多年了,不提也罷。”


    這話說得倒是豁達,可想想之前他的表態,沒人覺得他真將此事放下了!何慧文渾身冒冷汗,支支吾吾問:“你這次迴來……就是因為……”


    “不,我是因為簡星河迴來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上官飛見多了米粒一家對簡星河的特別,反應尚算平淡,何慧文就是純純的震驚。


    “他……是你們家的親戚?”否則,根本沒辦法解釋啊!


    “不是,他是當年報警救米粒的那個小孩。”


    這話猶如驚雷,震得三人失了顏色。


    “什麽?!”


    “怎麽會是簡星河?”


    “真的假的?”


    麵對三張不可思議的麵孔,米果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別告訴米粒,她還不知道。”


    聞言,上官飛直接逼問:“為什麽不說?這又不是什麽壞事。”


    米果頗有深意地搖了搖頭。


    “當年,簡星河為了救人,被綁匪硬生生敲斷了一條腿。米粒本就因為這事自責。你們想想我沒來盛京前,簡星河是什麽處境,若是米粒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過的是這種日子,她會怎麽想……”


    兩人沉默了,如今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對簡星河的褒揚讚賞,以至於他們快忘了,不久前,那人還是學生口中的猥褻犯,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想想自己人雲亦雲說過的那些話,林諾就臊得慌,覺得米粒不待見自己也是情有可原,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


    “她那麽幫簡星河,難道不是因為知道他救過自己?”


    “不知道。之前在江都,她生病暈倒在外麵,是簡星河撿到她送去了醫院。她來這邊本就是來道謝的,發現簡星河處境艱難後,才決定轉學到三十三中。”


    林諾簡直不敢相信,因為這麽微不足道的理由的恩情,米粒就能從千裏之外轉學過來!


    “這是不是……太誇張了?”


    米果讚同地點著頭,會心一笑,嘴裏說著米粒容易腦子熱,做事不計後果,眼中卻是滿滿的驕傲。


    “她毛病雖然多,但知道知恩圖報。性格雖然不討喜,但做事有擔當。加上小時候因為我們大人疏忽遭的罪,隻要不作奸犯科,她想幹的事,我們基本是全力支持的。”


    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支持讓人眼熱,林諾也是感慨萬千,想想自己在家的待遇,唉……


    再扭頭一瞧,發現好友眼中的憧憬和羨慕簡直要化為實質流出來,想起他不止一次說起的兒時往事,更是唏噓不已。


    反觀何慧文,臉上雖然帶著笑,可就是給人心不在焉的感覺。正這般想著,突然又聽米果說起此次來盛京後的收獲。


    “我本來想著把那家夥的腿砍斷就算了,結果前些日子聽簡星河說,綁匪似乎有幫手。等我把手頭的事處理了,可能還得迴去翻翻陳年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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