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空飄起了雪。


    清晨,生物鍾準時喊醒了床上的人,米粒睜開迷蒙的眼瞥了眼手機。


    五點半,大雪,零下七度。


    “真是要命的天氣……”


    嘴裏咕噥著,人已經爬起來迫不及待翻裝備了。衣服口袋裏的幾個錄音器都在,枕頭下的也沒人動過!


    那一堆黑不溜秋的小玩意兒裏藏著她心心念念的真相。


    在聽與不聽間猶豫十秒後,米粒果斷戴上耳機,點開手機裏關聯的app,找到了相應的音頻文件,幹脆利落地戳了下去!


    前麵的對話稀鬆平常,沒什麽出格的,聽到自己條理清晰地給簡星河講題,米粒是震驚的。


    她醉後竟這麽清醒?親耳聽到,仍覺不可思議。


    講題屬實無趣,她拖了幾迴進度條,直到,一個糯嘰嘰的聲音問簡星河疼不疼……


    米粒虎軀一震,抬手抱緊了自己,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


    媽呀,她還會發出這種聲音?


    忍下肉麻和不適,揉揉發紅的臉,繼續硬著頭皮往下聽。


    發現自己軟磨硬泡簡星河都不為所動後,對彼此的計劃的結果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


    “親我兩下,我就告訴你!”


    聽見他嬉笑調侃的聲音,米粒耳根有些燙,鼻子裏卻冒出一聲冷哼,又來這招!看來,昨晚肯定是铩羽而……


    “啵!”


    “啵!”


    “親了,快說!”


    “……”


    眼珠子突然一掉,隨著屏幕上滾動的計時瘋狂顫動。


    腦中白晃晃一片,洶湧澎湃的浪潮歇斯底裏拍擊著脆弱的防線,有什麽東西摧枯拉朽般碎成了齏粉……


    偌大的房間裏迴蕩著詭異的“嗬嗬”聲,像笑,又像哭……


    錄音器在瘋狂的踩踏下,飛地到處都是!


    可耳朵裏的聲音是一點兒都沒停!海潮過後的平靜中,少年的聲音那麽清晰,震耳欲聾!


    米粒試著去捂耳朵,悲哀地發現那聲音更響亮了。幾秒後,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觸電般拔出耳機使出吃奶的勁兒拋了出去!


    世界……安靜了!


    米粒直挺挺立在床上,攥著拳頭,大口大口喘著氣,臉頰漲紅,頭發淩亂,一副和鬼幹完架,苟延殘喘的狼狽樣兒……


    小鼻子抽動著,差點飆出淚來。


    明明舅舅說了她會羞憤欲死,她為什麽想不通去試探?為什麽還要錄下來?為什麽還有膽子去聽?


    怎麽辦?她把簡星河啃了!


    顫抖的眼珠子到處亂飄,搜刮完房間裏每個角落,也沒找到下半輩子的安身之地。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做人了,誰能來幫幫她?


    為什麽時間過得這麽慢?為什麽她現在不是150歲?為什麽不能即刻入土……


    跳下床,米粒開始在房間裏做“布朗運動”。


    腦海裏殘留的聲音似乎成了另一顆粒子,時不時地衝她來個劇烈碰撞,將她從一個角落,轟到另一個角落!


    身體僵硬,可腿腳好似有自己的意識,不停地踱來踱去……


    “大清早的還沒開飯呢,你就準備消食啊?”


    一個聲音自門口傳來,米粒一個激靈,迴頭就看見米果抱著手臂站在門外,目光審視,不知看了多久,嚇得她當場打了個嗝兒。


    米果高高挑起眉,問:“偷吃了?”


    “……消……化……不良。”


    米粒故作鎮定,心裏已然淚崩。誰能告訴她,偷吃人後的消化不良,該怎麽治?


    “我……今天能請假嗎?”


    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米果冷漠搖頭,轉身就走。


    “我去給你拿健胃消食片。”


    “……”


    米粒欲哭無淚,健胃消食片它治不了腦子啊!


    和藥一起來的,還有早起的簡星河。


    “舅舅說,你不許他進門,所以讓我來送藥。”


    少年清俊的臉上掛著真摯的擔憂,和惶惶不安的米粒相比,儼然是兩個極端。


    “醒來的時候有沒有好好蓋著被子?是不是腸胃性感冒?有沒有覺得惡心想吐?”


    貼在額頭的手像烙鐵,燙得米粒渾身一哆嗦,急急退後兩步,結果哐當一聲倒在了床上。


    看看天花板,又看看逼近的人,急急翻身爬起,團著被子縮到了床中間,頭搖成了撥浪鼓。


    “沒……沒事,我……很好!”


    簡星河眯了眯眼,聲音微冷,不容拒絕,“我去找體溫計!”


    “……”


    三分鍾後,米粒被迫成為病人,接受了簡醫生相當專業的診斷。


    “張嘴!”


    “喉嚨沒紅腫,也沒奇怪的分泌物。”


    “抬頭!”


    “鼻腔看著也正常。”


    “我看看體溫計!”


    ……


    一番操作,愣是把米粒從無地自容的境遇裏拔了出來!


    看著她愣怔的模樣,簡星河露出個清俊儒雅的笑,像極了剛從醫學院畢業的學生。


    “不用這麽驚訝,久病成醫而已。我以前身體很差,姥姥才讓我留小辮的。否則你也不會常在醫院見到我。”


    竟是這樣的緣故,米粒暗暗吃驚,腦袋裏又冒出他以一敵多的畫麵,很難想象他小時候竟是病秧子。


    再一想自己慫恿他幹的那些事兒……


    真是……造孽呀!


    埋下頭,又想到自己昨晚對他的“霸王硬上嘴”,心裏有團火在燒!拚命將腦袋裏的東西擠出去,思緒又不受控製地迴到了上周日……


    那次顯然是圍繞著信展開的,考慮到這次酒後暴露的霸道作風,上周豈不是就把人給……


    而且,親媽還是目擊證人!


    蒼天呐……醉酒後她怎麽能是這樣子!


    簡星河能麵不改色難道就是因為一迴生二迴熟?


    為什麽自己沒有這樣的臉皮?


    哦,不對!她醉後更沒臉沒皮!


    殘酷的事實鞭笞著她的良心,可理智的小人兒卻在瘋狂辯解!


    “簡星河那麽個大塊頭難道推不開自己?”


    “那家夥是不是樂見其成?”


    “真相就是這麽樸素直白!他在引誘自己!”


    “他分明是在縱容自己犯罪!”


    “他是幫兇!”


    這些念頭無情又無恥,可米粒真的有被安慰到!


    垂在身側的拳頭牢牢攥起,眼眸深處堅毅湧動!


    她必須克服這該死的羞恥心!不然一定會落入他的溫柔陷阱!


    她才不是什麽病毒!


    那個不動聲色瓦解防線的人分明是簡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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