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下時,米粒還在酣睡,簡星河正糾結要不要喊她,米果已經拉開了車門,將一串鑰匙丟了進來。


    “鎖車,人給我。”


    見他傻愣著,微眯的桃花眼寒光懾人,“抱了一路還不夠啊?”


    危險的聲線踩死了簡星河心裏那點小九九,啥也不敢說,小心扶起靠在懷裏的人就要送過去,結果剛又動作,米粒便猛的睜開了眼。


    黑黢黢的瞳仁空無一物,深淵似的,要將人拖進去溺斃。微張的唇劇烈顫著,唿吸急促,猶如一條瀕死的魚。


    簡星河也被掌心下的身體帶著一起戰栗,頭皮發麻,恐慌到了極點。


    “米粒?”


    “米粒!”


    兩個顫抖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漸漸的,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珠子輕輕轉了轉,在昏暗中尋找著什麽,唇瓣抖動,卻一點聲音都沒。


    “米粒?”


    “你想說什麽?”


    焦灼的問詢聲中,米粒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清了清嗓子,張著嘴試了半天才發出嘶啞的聲音,“在……哪裏?”


    “車庫,我們到家了!”


    “哪裏不舒服?心口痛嗎?”


    認真打量了一番周圍,米粒才緩緩搖了搖頭,雖然喘著粗氣,眸子卻一片清明,“做了噩夢,嚇到你們了……”


    找迴聲音的同時,力氣也迴來了,沒事人一樣推開米果下了車,見兩人一動不動,很是不解,“你倆不餓嗎?還不快下車迴家。”


    “……”


    兩個驚魂未定的男人麵麵相覷,這是剛才那宛若驚弓之鳥的人嗎?雖然米粒正常了,可他們的心還七上八下,沒個著落。


    家裏,江峰和米雪都在,還做了豐盛的晚餐。


    餐桌上幾人自然而然聊起了槍擊案,米果一直留意著米粒,沒發現半點異常,似乎之前真的隻是被夢魘到了。


    簡星河的注意力也全在米粒身上,始終放心不下,結果被米粒抓包,還要求增加課後作業!


    “我……打球累了。”


    “打球累,寫作業輕鬆,勞逸結合,不是正好?”


    米粒以己度人,簡星河分外無語,“行,我洗個澡再勞逸結合。”


    浴室裏。


    熱水帶走了身體的疲憊,卻衝不走心頭的不安。


    簡星河仰著頭任由水歇斯底裏澆在臉上,屏住唿吸體會著窒息的感覺……


    腦海裏又浮現出地鐵上推開熟睡的米粒時,她驚恐萬狀的臉,同今日何其相像!


    她到底夢見了什麽?


    可惜,米粒不會告訴她,還會拎著枕頭逼他寫作業、看筆記、反思、改錯……


    “米老師,我好累,你能不能幫我吹頭發?”軟聲軟氣,眼神拉絲。


    拎著枕頭在一線監督的米粒瞬間石化,睜圓的眼睛裏全是頭發半幹的少年,懶散又憋屈的臉。


    這人……今天說的軟話,是不是……有點多?


    見她無動於衷,簡星河托著下巴的手又無力地一滑,扶住了額頭,眼皮也耷拉了下來,喉嚨裏發出幾聲壓抑的抽氣聲。


    “好久沒劇烈運動了,好疼,感覺骨頭都碎了……”


    “……”米粒輕輕聳了聳肩,發現自己的胳膊也有些酸。暗暗點頭,確實,今天動的太多了!


    瞥了一眼桌子上需要寫完的練習冊,扔下枕頭就去拿吹風機了。


    迴來時,簡星河已經在埋頭寫作業了。


    米粒沒說話,接上電源,便去解他胡亂紮在腦後的頭發。


    濕噠噠的,水珠滑過後頸,緩緩鑽進衣領,立刻暈出了水漬……


    剛才頭發有這麽濕?


    米粒眸子微沉,“就算等著風幹,你是不是也該用毛巾擦擦?”


    “哦,作業太多,隨便擦了兩把。”


    “那要不別寫了?”


    “那怎麽能行!米老師可是為了我好,我可不能不識好歹!”


    態度倒是端正!


    米粒腹誹,視線微移,看向了桌上空了大半的水杯,“很口渴?”


    “嗯!下次打球能不能麻煩米老師幫我買水?”


    還買水!


    米粒想到了上一世上官飛的那些小迷妹,為了決定誰去送水,絞盡腦汁的模樣,深深吸了兩口氣。


    這家夥是懂得寸進尺的!


    可一瞧他濕了大半的衣領,氣又消了不少,滿心無奈,將吹風機開到第二檔,唿唿吹了起來。


    “等會兒送你個幹發帽。”櫃子裏還有好幾個存貨,米果送他的,特別靚!


    聽著他一本正經道謝,米粒唇角微揚,一字一頓道:“不客氣。”


    簡星河沒品出畫外音,飄飄欲仙寫著作業,覺得手裏的筆和紙張間的摩擦力今天都格外小,如此絲滑……


    “頭發幹了,你還有別的睡衣嗎?”


    “沒。”


    “我去找米果的給你,還有新的。”


    “別,新的衣服沒洗哪能穿?”


    “……那你什麽意思?”


    聽出米粒語氣中的不善,簡星河見好就收,揚著笑,無所謂道:“等我寫完作業,我的體溫就能烘幹它。”


    眼神純良,說的挺像那麽迴事兒。


    米粒再不開竅,也看出了點什麽,有些氣,又有些好笑,凝視許久,直盯得他笑都笑不出來,才打開吹風機,扯著衣領幫他吹衣服。


    看著他迅速紅透的脖頸,問:“這檔風很燙嗎?”


    “沒,剛好。”少年聲音有些啞。


    米粒也沒多想,忙完後咬牙切齒警告他,“我胳膊也酸,下次再這樣,你就換我的睡裙穿!粉色的,很寬鬆,保證你也套的進去!”


    “……”簡星河瞳孔地震!由不得他狡辯,腦袋又被摁進了衣領,涼颼颼的聲音蛇一樣纏了過來。


    “米果的你瞧不上,我的你應該特別喜歡吧?”


    “……”他不想說不喜歡,更不敢說喜歡!


    曲起手指,米粒狠狠rua了rua自己剛吹幹的頭發,笑嘻嘻道:“打籃球也好,寫作業也好,簡同學今天確實很聽話,老師這就給你拿禮物去!”


    “……”


    簡星河很想拉住她道個歉,告訴她剛才自己腦袋太熱了,才會把水倒到頭發上降溫……


    想去關門,卻發現沙發上三個人都一眨不眨瞧著他。


    這門到底關還是不關?


    猶豫間,米粒已經小跑了迴來,喜滋滋的,“簡星河,我有好東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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