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風雪滾滾而來,一陣冷意順著右腿,爬過脊柱,直直鑽進大腦,簡星河不由打了個冷戰。


    “我們一家欠你一聲謝謝……”


    一聽這話,簡星河急忙擺手,神色有些慌亂,“……不,不用。”


    “要的,如果不是你,米粒熬不過那晚。”


    米果的聲音發著顫,一雙眼裏滿是愧疚和疼惜。


    過去了這麽多年,午夜夢迴,總是能想到那扇門後被折磨半死的米粒,還有那個深夜雪地裏拖著斷腿去報警的小男孩,如今,那孩子終於有了臉……


    “對不起,這麽晚才找到你。”


    炙熱的目光盯得簡星河有些無措,不自在地偏過了頭,他明白米果的意思,可他如今的狼狽又不是他們造成的!


    “那時……就是順手。”


    “嗯,我知道。”


    附在頭頂的掌心有些灼人,簡星河垂下的眸子顫了顫,別扭地挪開了頭,故作強硬道:“你們幫我的已經夠多了。”


    米果咧嘴一笑,“順手而已,別多想。”


    “……”


    見他不自在,米果主動換了話題,表示自己今天來,是要安排他住進自己家。


    “我有任務,還要保證你和米粒的安全,你倆待一塊兒,能給我省不少精力。”


    “這……不合適吧?”


    “都是我外甥,哪裏不合適?”


    米果靠在床尾,語氣揶揄,“知道你對她有心思,但沒關係,反正你也幹不出出格的事!”


    心思被戳破,簡星河臉一陣紅一陣白,許久,才沉下臉問:“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就沒想過萬一?”


    米果毫不避諱地點著頭,隻是目光依舊溫和,“在確定你知道當年救的人是米粒,卻選擇不告訴她時,我就沒這個顧慮了。”


    看出他眼中的驚愕,米果好笑道:“你在米粒心裏怎麽也擔得起“白月光”三個字,你既然知道當年是她,為什麽不說?”


    還不是因為怕她哭!


    少年麵上閃過的無奈米果盡收眼底,收起笑,重重歎道:“如果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小哥哥被欺負成這樣子,真的會哭慘吧……”


    “那你就別說。”


    “嗯,決定權給你,誰說的誰哄!”


    米果一臉真摯,氣得簡星河直磨牙。


    無視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米果悠悠問:“既然確定進我家了,你的房子要不要租出去迴迴血?”


    簡星河又是一驚。


    “不願意就暫時空置,願意的話,我給你找個大方的租客,也不會很久,個把月吧。”


    簡星河有些茫然,那是他割舍不下的家,可爺爺的病後續治療還需要大把錢,思忖片刻後,終於點了頭,隻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租給簡柯的對家怎麽樣?”


    聞言,米果一把勾過了他的脖子,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


    “不愧是我大外甥,和舅舅心有靈犀啊!”


    “……”謝謝,他並不是很想!


    套完近乎,米果就拿走了床上的文件袋,“我去談租金,我姐和姐夫那裏你不用操心,安心等我們接你迴家。”


    說完笑嘻嘻擺擺手走了,留下簡星河平複心緒。


    自家的老房子要住進別人了,可他為什麽不覺得難過,反而在忐忑如何同米粒在一個屋簷下生活。


    一起出門,一起迴家,一起吃飯,一起學習……想想便血液沸騰,燙得他坐立難安。


    想到米雪和江峰,心底又翻騰出了莫名的惶恐,他們是米粒的爸媽啊,還常常不在家,真能接受自己和他們的女兒共處一室?會不會太荒唐了?


    如此一想,心口又拔涼拔涼的……


    他不知道的是,米果離開病房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了米雪,說服她隻用了一句話。


    “姐,簡星河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米雪滿目震驚,瞬間紅了眼。得知他明明知道卻不說,淚便湧了出來,再一想他的處境,更是悲憤不能自拔。


    “這群該死的東西!米果,你一個都不許放過!”


    若說之前幫忙是同情,是為了討女兒歡心,那現在就是切身的痛恨!


    “以後,他就是我親兒子,誰欺負他我就弄死誰!”


    米果汗顏,一邊遞紙巾,一邊安慰,“姐,我理解你想無痛當媽的心情,可那小子喜歡米粒,你讓他一步登天不太好吧?”


    “……”米雪憤憤瞪他一眼,止了淚,“以後我和江峰盡量晚上迴去,實驗給學生主導。”


    米果不住點頭,“這才對嘛,兩個孩子現在可是重點保護對象。”


    沒了後顧之憂,米果才離開醫院,隻是沒去簽合同,而是來到了薑淮南的診所。


    簡星河準備守口如瓶,可總有其他人扛不住壓力。


    看著擺上桌麵的證件、《協助調查函》,薑淮南眼中的驚豔逐漸被愕然取代。


    舅舅調查親外甥?她試圖從那張臉上看出玩笑的痕跡,到頭來,隻被對方冷厲的眼盯得不敢正視。


    “米隊長……聊天內容屬於病人隱私。”


    米果指尖敲了敲《調查函》,眼神含冰,“排在職業操守麵前的應該是遵紀守法,公民有義務配合警方調查。”


    完全不留餘地。


    薑淮南麵色凝重,最後還是翻出了米粒的就診記錄,細細迴憶起了她說過的所有事。


    隻是她越說,米果的臉色就越難看。


    空調開得很足,薑淮南卻還是扯過椅背上的圍巾緊緊裹在了身上,她被米果猙獰痛苦的表情嚇到了!


    “米……隊長,喝水嗎?”


    “不用,你繼續。”


    幹澀的聲音像鋸子,有些刺耳,薑淮南抱緊了雙臂,繼續往下說。


    這場談話持續的時間並不長,米果的狀態卻是肉眼可見的糟糕,來時神采奕奕,走時,沉鬱痛苦,身形晃動。


    薑淮南站在窗前,看著他走出診所,坐進了馬路邊停的一輛車,然後那車在外麵停了兩個多小時才離開……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米粒所謂的夢過於真實,再看米果的反應,難道真的是現實,可這種事怎麽可能瞞下去?


    匪夷所思!


    此時此刻,米粒還不知道自己被賣了個底朝天。正耐心地把撿來的情書一摞摞擺進空紙箱裏,還貼心地用膠帶封好


    “這種東西還是讓簡星河親自處理吧。”


    楚言欲哭無淚,看看沒迴音的微信,隻能默默祝簡星河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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