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簡星河腦袋裏閃過無數畫麵。


    初見時的清澈純良、被追蹤時的鎮定狡黠、收拾何峰時的淩厲張狂、對付周玉梅時的毫不相讓、對自己的無限縱容……


    他見過她的無數麵,可直到此刻,麵對那平靜深處透著哀傷的目光,才終窺見,乖順麵皮下更真實的她。


    看到她又低下頭去玩手機,喉嚨堵得慌。


    那副雲淡風輕的麵具,似乎長在了她身上,可這一刻,他還是感受到了她心底不可言說的忐忑。


    一時,眉頭皺得更緊了!


    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早已看透,學校裏的流言蜚語她也早早就知道了!可她什麽都沒說。


    慧極必傷!


    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他麵前。


    坐在窗邊的米粒安靜極了,那是她最常示人的模樣。專注、認真、清冷、孤傲。


    看著這樣的她,簡星河沒有被窺視的憤怒,隻剩滿腹心酸。小小年紀便看透世態炎涼、看遍口是心非、看盡人性醜惡。


    15歲,如詩如畫的年紀,不該如此!


    思及此,眼眶漸漸酸澀……


    房間裏,落針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米粒清晰又倔強的聲音。


    “我不會道歉的,畢竟我不能挖了自己的眼睛,更不可能換掉腦子。”


    簡星河愣了愣,忙道:“不用。”


    他明白,她缺乏安全感,才會時刻留意周圍的風吹草動,這是她的生存方式。


    聽到迴應,米粒也愣了,抬頭便對上少年深邃又溫和的目光,沒有預期中的憤怒和震驚,反而湧動著憐憫……


    她不理解!


    焦躁地咬住了下唇,指甲也深深紮進了掌心!


    簡星河皺眉,眸光一閃,一本正經道:“我喜歡看你咬嘴巴的樣子!”


    米粒瞳孔地震,瞬間紅了臉,幾秒後鬆開了被淩虐的唇瓣,氣急敗壞道:“騙子!”


    床上的人笑了,露出一個深深的梨渦,雙手抱胸愜意極了,似在欣賞她惱羞成怒的模樣。


    米粒氣急,抓起附近病床上的枕頭砸了過去!


    “騙子!”


    “米寶寶,罵人能不能有點新意?”


    米粒氣的漲紅了臉,幾息後才憋出一句“無賴”!


    簡星河欣然應下,還情真意切稱讚:“有進步!”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氣得米粒直磨牙,看著他翹著腿躺在床上的悠哉模樣,想刀人!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他難道不該氣惱、不該畏懼、不該避之唯恐不及嗎?怎麽會是這麽死皮賴臉、油嘴滑舌的模樣?


    “逗我很好玩?”


    “嗯,好玩!”


    簡星河撇過頭,一雙鳳眸一瞬不瞬盯著她,語氣格外認真,“既然你這麽會窺探人心,那我以後就不扯謊了!”


    迴應的是一聲冷哼,顯然並不相信他這番話。


    簡星河也不惱,神色未變,繼續追問:“米寶寶,你是不是特別不想我喜歡你?”


    問題過於直白,米粒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半晌後才呆呆點了點頭。


    見狀,簡星河為難道:“那……如果我做不到該怎麽辦?”


    無辜的眼神盯得米粒渾身滾燙,一顆心竟比那晚在醫院被表白更潰不成軍!


    問她?


    有沒有搞錯?


    難道她的預期是一匹脫韁的野馬?為什麽越跑越偏?


    她不知道的是,她臉上每個表情都被簡星河納入眼底,隨之漾出微不可察的笑。


    看來,用魔法打敗魔法依然有用。


    坦誠是個好東西,值得擁有!


    簡星河也不等她的答複,又自顧自問:“你跟我說這個秘密,是想要我厭惡你嗎?”


    被戳破心思,米粒皺起了眉,神色也嚴肅了起來,一字一頓道:“知情的情況下,正常人不可能長久活在別人的窺探中。”


    聞言,簡星河果斷搖頭,“可我覺得被你的視線360度環繞,不僅榮幸,還很有安全感。”


    “……”米粒睜圓了眼,卻沒從他的臉上看出玩笑的意思,一時,分不清他們兩個,誰更變態!


    原來偷雞不成蝕把米就是這個滋味!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問題沒有解決,但至少都擺在了台麵上。米粒毫無頭緒,簡星河卻給出了建議。


    “我想我對你缺乏了解,你看何建國有多怵你,或許了解多了,我的喜歡就變成怕了,你說呢?”


    米粒垂眸,思緒飛轉。


    上一世的經驗告訴她,簡星河也很狡猾,可是,上輩子他也沒多了解自己啊,所以這個建議好壞參半。


    見她沒明確反對,簡星河趁熱打鐵,“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可行?”


    這話有理,雖然雙方的期許截然不同!


    沉思良久,米粒終是點了頭,放著問題不去解決隻會更麻煩,試試便試試!


    瞬間,簡星河喜笑顏開,而後語出驚人,“三圍是多少?”


    米粒眨眨眼,腦子一片空白,在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時,簡星河略顯委屈的聲音冒了出來。


    “我的你都知道,你的我卻不知道,這不公平!”


    話音剛落,又一個枕頭飛了過來,他剛伸手擋下,米粒抱著一床被子直接糊了他一臉。隨後便是無情痛擊。


    “簡星河,你別得寸進尺!”


    “給你臉了是吧?”


    “你的三圍又不是我要的,有本事你去找郝清洛要啊!”


    ……


    窩在被子裏,簡星河一邊撲騰,一邊嗷嗷叫,眼中滿是笑意。


    會惱羞成怒就行,憤怒總比不安好。


    米粒一手一個枕頭,足足打了半小時才消停,小臉一片緋紅,鼻尖沁著汗珠,累的!


    大口大口喘著氣,心中的鬱氣不知何時散了。聽著被子下裝模作樣的求饒聲,恍然大悟,這家夥是故意讓自己發泄的!


    心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不是滋味,抱起枕頭被子轉身便走。


    身後,簡星河掀開了被子的一角,“打夠了?”


    “沒夠,累了!”


    “那你休息會兒,歇好了繼續!”


    “……”


    這一刻,米粒覺得自己一敗塗地!做了兩個深唿吸,才平靜下來。


    “不打了,攢著力氣明天考試。”


    打了一場,兩人都累了,一個打的,一個喊的!


    病房很安靜,可這份安靜比往日多了些舒心的味道,像是又迴到了簡星河晚上在米粒家做卷子的時光。


    夜深人靜,米粒吃了藥準備睡的時候,鄰床響起了少年清朗又有些扭捏的聲音……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米粒哭笑不得,分不清他是唱歌提醒自個兒別引狼入室,還是單純因為自己之前提過,突然唱給她聽。


    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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