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張平先是客氣地問了問她的病情,而後才說起對簡星河的處理結果。


    聽到留校觀察時,米粒目光一沉,這四個字可操作空間可太大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和老師頂個嘴,少交一次作業,和同學吵個架,就會被勸退?”


    “主要是希望他能汲取教訓,把他暫時留下,我已經頂著很大的壓力了,他的脾氣要磨一磨……”一番語重心長的話愣是沒正麵迴答問題。


    “化學競賽的一等獎我會替三十三中拿迴來,我希望學校能撤銷退學處分,撤銷留校觀察,讓他和別人一樣,順利參加高考,張校長,這樣可以嗎?”


    張平“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但依然表示,沒拿到獎杯之前,簡星河不能再惹事了!


    掛斷電話,備份好錄音,米粒才往大廳走,沒走幾步就聽見包廂裏傳出一個熟悉的名字。


    “簡星河?你哪來的臉參加同學聚會!”


    米粒一驚,他怎麽也在這裏?


    透過門縫望進去,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目標。


    少年的頭發有些淩亂,眉眼懶散,整個人卻是冰冷的,擺在人群裏,形象生動地解釋了什麽叫“鶴立雞群”!


    擋住簡星河半個身子的人,她也眼熟,昨天聽見簡星河喊他“楚言”。


    包廂裏正吵得不可開交。


    “都說了那時簡哥生病了沒辦法參加比賽,你是耳聾還是腦子有問題!”


    “生病?那我第二天在體育場看到的人是誰?那是我們最後一場比賽,隊長都不在,還打個屁!“


    角落裏一個紮馬尾的女生替簡星河說了兩句話,反而讓場麵更加失控。


    “你還替他說話?你知不知道他在三十三中幹的那些‘好事’!”


    楚言直接炸了!


    “劉洋,你別血口噴人!初中要不是簡哥,你早被張智他們打成殘廢了,現在跟著別人汙蔑簡哥,腦子長在屁股上嗎!”


    結果換來的卻是更惡毒的嘲諷。


    簡星河拉住即將暴走的楚言,淡漠地搖了搖頭,“別吵了,沒必要……”無動於衷的模樣,看得門外的米粒心驚。


    裏麵的爭吵還在繼續。


    “別擺出一副受害人的嘴臉,真惡心!”


    “劉洋!”


    在楚言忍不住要揍人時,米粒敲響了門。


    一陣咚咚聲後,多出一個清甜的嗓音,“簡星河,你什麽時候出來?江老師已經等你很久了……”


    一顆小腦袋從門裏探了進來,視線直直落在簡星河、楚言兩人身上,煞有介事,“你倆的事情辦好沒?”


    包廂裏的人紛紛看向不速之客,目露驚豔之色,一時間,鴉雀無聲。


    楚言也是滿頭霧水,啥情況?她打哪兒冒出來的?


    寂靜中,米粒直直闖進來,一把捏住簡星河的胳膊,不由分說拉著就走,迴頭還睨了眼楚言,“你也快點,別讓長輩等太久!”


    “哦哦哦……”楚言恍然大悟,拔腿跟上。


    走在前麵的簡星河垂眸,凝視著袖子上多出來的小手,眸光微閃。


    女孩穿著一身白色羽絨服,小小的人陷在裏麵,像個糯米團子。


    走在兩人身後的楚言很是心虛,“哥,我不知道劉洋他們會突然過來……”沒等來簡星河的迴應,卻聽米粒甜甜喊了聲“爸~”


    楚言一愣,抬頭瞧見一個身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坐在不遠處衝他們微笑招手。


    “爸,這是楚言,昨天他倆一起送我去醫院的。”


    楚言有些忐忑,但很快就被米粒父親一口一個“楚言同學”、“星河同學”喊懵了。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江峰拉著坐在了餐桌旁,熱情地讓他無所適從,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


    楚言:【哥,她爸也是自來熟嗎?】


    簡星河:【冷靜,這一家子都不太對勁!】


    關閉微信聊天,兩人默默拿起筷子幹飯,不時瞥一眼對麵的父女。


    一大一小,同步的動作看得他們目瞪口呆,準確的就像設好的程序,不用親子鑒定就能確定絕對是親生的。


    飯桌上,江峰說起了米粒要轉學的事,還拜托他們多照顧。


    “嗯嗯”點著頭,楚言的眼睛卻一直偷瞄身邊的好友,心說她爸知道簡哥在學校裏啥名聲嗎?可惜,無人給他解惑。


    在米粒去洗手間時,簡星河也離開了,楚言的腿也蠢蠢欲動,卻在射來的警告視線中縮了迴去。


    “他倆是不是吵架了?”


    江峰一開口,楚言慌得直擺手,“沒沒沒,沒吵架!”


    腦筋飛轉,絞盡腦汁斟酌用詞,最後,鄭重其事憋出一句話:“隻是有點意見不合。”


    “哦,那也挺好的。”


    “……”


    看著楚言大惑不解的模樣,江峰笑了,“我怕她腦袋一熱會胡來,身邊有人跟她意見不合是好事。”


    原來是這樣!楚言腦袋裏立刻閃過她砸玻璃的畫麵,額頭沁出了一絲冷汗,認同地點了點頭,是挺胡來的。


    而另一頭,米粒剛出洗手間,就被困在了牆壁和少年寬闊的胸膛之間。


    沒空感歎老爸買的羽絨服抗震又抗寒,就不得不麵對簡星河鋒利的質問:“你什麽意思?”


    耳朵隱隱刺痛,鼻尖卻依舊是幹淨又溫暖的氣息。


    迴想起一路來自己傻缺的表現,米粒痛定思痛,誠摯道歉:“對不起,給你造成的麻煩我會解決的。”


    “怎麽解決?你來三十三中就是最大的麻煩!”


    “……”


    看著咬破的下唇被重新卷進齒尖,簡星河目光暗了暗,惱怒地捏開了米粒的下巴。


    看著雪白的貝齒、粉紅的舌尖,喉結不自覺跟著滾了滾。視線上移,含著水光的雙瞳正一眨不眨看著他。


    無數張哭泣的臉毫無預兆闖入腦海,讓他煩躁地皺起了眉。


    “我沒哭。你別煩。”


    幾個字,清清亮亮。


    聲音的主人繃著小臉,抿緊的唇透著倔強,乖的讓人心顫!


    “……”簡星河悲哀地發現,那些醞釀了整夜的狠話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看到他眉頭緊鎖、欲言又止,米粒濕漉漉的眼珠子轉啊轉,像在探尋什麽,漸漸的,眼波迴歸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你怕我賴你!”斬釘截鐵的語氣。


    話音剛落,捏著的下巴的手像被烙鐵灼了,倏地收了迴來,俊朗的臉有些陰沉。


    “你放心,去了三十三中,我一定盡最大努力和你劃清界限、保持距離、不給你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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