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宮秦就迫不及待接南醉入府,穿過亭樓閣榭,道道長廊,直達丞相東院,以她名字命名的閨房——醉院。


    一路上有說有笑,宮秦當場就退掉了密友會。


    浴房裏,餘煙嫋嫋,朦朧幔紗下驚鴻豔影,豐神綽約。


    木桶裏的佳人,正閉眼小憩,三千青絲隨肩而下,微翹的睫毛掛滿小水珠,朱唇微張,享受著熱水浸濕嬌嫩的肌膚。


    地上正零零散散地扔著黑色的麻布,與眉目如畫地女子形容成了鮮明的對比。


    隨著一陣水聲,一隻玉足踏在麻布上,南醉已經從桶裏出來了,全身上下都冒著熱煙。


    舒服,好舒服的熱水澡。


    這是南醉的第一感受。


    來到閨閣裏,打開衣櫃,把無數件款式不一的霓裳羽衣收入眼底,隨後視線落在了一件綠色的淡雅綢服上。


    幾分鍾後,醉院的大門被一隻纖細有力的手打開。


    在兩排恭敬等候的婢女,見到出者後,眼眸裏流露出驚豔,迴過神來之後立即低下了頭:


    “將……二小姐,請隨奴婢到正院用膳吧。”


    這群等待她的婢女,本來是宮秦安排替她沐浴更衣的,但南醉感覺被人伺候著放不開,就令她們在門外等。


    接著南醉就在她們的帶領下,來到了正院,一踏入門就看到南遠修和宮秦,坐在餐椅上似乎是等會多時了。


    “爹,娘。”南醉輕輕地喊了一聲後,還沒來得及坐下,夫妻倆就連忙起來,就要扶著她入座。


    南醉一臉受寵若驚:“別,別,我自己來就好。”


    但還是抵不過夫妻倆的熱情,很不自然地坐了下去,她甚至筷子都沒動,桌前的小碗已經堆起了一層層肉。


    南醉拾起了筷子,望著宮秦不斷朝自己碗裏送來的肉菜,有點不知道從何下手:


    “娘,夠了夠了,我吃不了那麽多。”


    “好好好。”宮秦笑著應道,但還是忍不住給她多夾了幾塊菜。


    南遠修一身正裝,五官端平地靜坐著。看著自己被冷落下來,忍不住發話了:“行了,知道你們母女倆情深,若讓別人看去,還以為我南遠修虧待過你們倆娘呢。”


    說著就微微偏頭,假裝生氣,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南醉和宮秦被逗笑了,宮秦倒是行動派,把碟裏的肉直接猛地夾給南遠修:“吃吃吃,吃你的。”


    南遠修繃不住了,望著碗裏的數塊肥肉,一時間竟說不出什麽話。


    隻是直直地望著宮秦不語,隨後低頭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宮秦朝他翻了個白眼,臉上的傲氣藏不住,隨後就看向南醉:“醉兒,吃,別管你爹。”


    南醉望著兩夫妻的打情罵俏,嘴角微微輕揚,能生活在這麽溫馨的家庭裏,隻感覺內心一陣溫暖。


    短暫的喜樂之後,很快就恢複正題。


    “醉兒,你一個閨閣女子,去邊疆作甚,是不是被逼的?實話告訴你爹。”南遠修不經意地開口,其實在內心已經蓄謀已久。


    南醉自然聽得出來,他話裏的意思,於是輕輕一笑,很平淡地開口:“我有一個理想,為國效力。”


    南醉沒有騙她,這確實是她的理想,當一名最優秀的軍事指揮官,用最少最精的兵打最出彩的勝仗。


    宮秦開口:“可是,你以前說過,夢想是做一隻蝴蝶,無憂無慮。”她的眉目微微皺起,但絲毫沒有質疑南醉。


    南醉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一時間沒有迴想起原主的記憶,呆愣了好幾秒。


    倒是南遠修主動替她迴答了:“兒時是兒時,如今是如今,時間流逝人也會變的,醉兒,你有這樣的思想,是好的。”


    說著南遠修就朝她豎起來大拇指,表示認同。


    南醉慌亂地心平靜了下來:“謝謝爹。”


    “隻是,現在安國越來越亂了……邊疆戰火紛飛,硝煙彌漫,你一介女子,鬥不過那群莽夫的。”南遠修說到安國亂的時候,臉上微微有點歎息。


    南醉忽然想起,長鳴帝病了,當今無人替代上朝,文武百官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隨後她試探性地開口:“為什麽說安國亂呢,現在的天下不是太平嗎,京城的百姓都很安逸呀。”


    南醉的眉目微微皺起,臉上掛滿狐疑,仿佛絲毫不知此事。


    南遠修朝旁邊的管家使了一個眼神,短短地十秒鍾,靠在兩旁待命的小廝和婢女連連退了下去。


    整個中院隻剩下南醉,和南遠修宮秦。


    南遠修掃了一眼周圍,確定無人後,也不打算隱瞞:“長鳴帝病倒了,現在的朝廷如同茫茫大海不斷行駛的船帆,失去了方舟,分不清東南西北。”


    “啊?那爹你是不是不用上朝了?”南醉假裝驚訝。


    “上朝是不用了,但事就變多了。”因為南遠修是大安的老丞相,閱曆豐富,德高望重。


    長鳴帝病倒後,他接待了很多雜事,唯獨不涉及文武,政權。他也詢問過好多官友。


    他們的原話是這樣的:


    “南兄?你身為大安丞相,我還們以為是過你手呢。”


    所以南遠修猜測,另有其人,是誰呢?真的是後宮那個人嗎?


    這隻是猜測罷了……


    南醉隻能假裝點頭,為了不起疑心,沒有再追問下去。


    她至少知道,歐陽長鳴是真的病了,大安是真的亂了。


    趁她深思的這會功夫,南遠修又說:“醉兒,你嬌小無力,咱們就不去邊疆了,這萬一……”騎兵謀反的,又該怎麽辦。


    他是親眼見過三年前的血幕的,現在的墨弑越來越有墨獻當年的風範了,聽說又滅了個水什麽國的。


    他的醉兒隻是在邊疆的一個陪同家屬,墨弑又冷漠,不近人情,他是真的怕她吃虧,畢竟他現在隻剩她一個兒女了。


    腦海裏忽然浮現起南情的容顏,南遠修隻能搖頭歎氣。


    南醉被問住了,她能迴答他不去嗎?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畢竟現在她隻是在京城隨時待命迴邊疆。


    “墨將軍他,對我很好的,而且我已經學會了武功,可以打很多人。”南醉偷偷轉移話題。


    “你從小閨閣,能比得過那群在黃土下爬著長大的嗎,還有那墨……將軍,最近京城都在傳,他是斷袖。”南遠修終於把心裏話,一次性吐出來了,感覺碗裏的肥肉都香噴噴的,特有食欲。


    斷袖?南醉愣住了,中原關的事怎麽傳得這麽遠。


    宮秦見自己插不上話,連忙朝南遠修瞪了一眼:“還不是某人當初。”


    接那死破聖旨,找的“好”人家,好你個大頭鬼呢。


    宮秦有修養在身,硬是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


    南遠修本在開開心心地咀嚼著,聽到妻子暗示自己,隻能說是他老糊塗咯。


    三年前的自己,也被墨弑的一世英名給蒙蔽了雙眼。


    厲害是厲害,但新婚之夜走起來是真的瀟灑。


    隨後,一家人飯後寒暄了一會,天色已經漸欲晚了,深冬的京城,又下起了鵝毛大雪,觸動起人們的雙眸。


    宮秦望著下人護送南醉離去的背影,臉龐依偎在南遠修的肩膀,輕輕說道:“怎麽感覺,醉兒有點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跟三年前的不一樣。”


    南遠修大手輕拍宮秦後背,眉間若有所思:“放心吧,那是我們的醉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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