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醉到將軍府後,每天和南情刺刺繡,下下棋,賞賞花,偶爾過節會出去逛市,日子平平淡淡。


    起初南遠修宮秦不放心,頻繁跑來將軍府,不過看到兩姐妹如此和睦,兵仆們也沒想象中的刁難,倒是個個都聽主安排。他們夫妻倆也就漸漸的放心了。


    朝朝暮暮,恍惚間過了兩個春夏秋冬。


    現在是夏末時節,夜空圓月高懸,繁星點點。


    白色的月光散落到後院,鋪滿一層。原本正在含羞的美麗月見草,仿佛一下子覺醒了,一朵朵嫩苞悄然綻放,在月光下盡情綻放。


    此時,南醉正在閣樓裏頭刺繡,素手帶著一針一針線,神色細膩。


    一陣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南醉停了針線,皺眉,看向緊閉的門。


    “pong!”的一聲,門被人強烈一推,一個綠裙婢女映入眼眸。


    “夫人,後院的月見草開了耶。”


    鹿兒看到了南醉正在刺繡,才意識到自己太莽了,然後朝南醉嘿嘿一笑。


    南醉不動聲色,低頭依舊一針一針的繡著。


    鹿兒見南醉不理自己,又說:“好好看的呢~”


    南醉停下手中的動作,起身放好刺繡,走出來,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出了閨房。


    鹿兒望著南醉離去的背景,翻了翻白眼:明明是夫人想看好不好。


    南醉喜歡花。就因為如此,長鳴帝賜禮的時候,專門提及,就令人在後院裏種了一堆奇花異草。


    走上石子路,繞過亭台樓閣,來到後院,遠遠就聞到了一陣幽香,淡淡的,四處彌漫,不濃鬱,卻很悠遠。


    南醉來到湖邊,湖畔的一簇簇月見草,在月光下激情的綻放,細細的枝,翠翠的葉,星星似的小花盛在叢中,那股淡淡的幽香從這裏傳來。


    “好久沒開了呢……”南醉喃喃道。


    鹿兒在旁邊微微一笑:“夫人,這是第二次了呢。”


    第二次……已經兩年了呢


    我來這裏已經兩年了呢,他還不迴來嗎……南醉抬頭望向天空,夜色如墨,明月蒼白。


    來到湖岸,一陣夜風吹起,平靜的湖邊翻起一片粼粼,略過月見草,在風中動搖,額前的碎發也微微被吹起。


    “夫人,要奴婢去給您拿件衣裳嗎?”鹿兒在一旁問道。


    “冷嗎?”


    “有點。”


    “那你先迴去。”南醉目光平靜的望著湖麵。


    鹿兒懵然:“啊?其實奴婢可以陪著夫人的。”


    “我想一個人待會。”


    “噢,那好……”鹿兒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跟南醉這麽多年,南醉有時候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待在一個地方。


    鹿兒退下了。


    南醉忽然放下了目光,眼眸裏透露著一點點閃爍。


    每天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總感覺缺少了點什麽,心似非似空。


    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一個未曾謀麵的男人嗎?我究竟圖的是什麽?


    南醉心裏複雜。


    繡花鞋踏上湖岸邊,剛伸手想觸摸一下月見草,腳下突然似的打滑,重心不穩的摔倒。“撲通”的一聲墜入湖裏。


    她不會水!


    南醉撲騰著,掙紮著,驚起一片片水花,在這寂靜的夜裏,渺小又響亮。


    “救……救命……”


    “救……命……”


    細小的求救聲滿是恐懼,冰涼的湖水,刺激著她的神經,那是鼓勵她掙紮的動力,又是把她拉進深淵的引力。


    一旁散步的南情,遠遠的看到湖裏掙紮的人兒,瞳孔一縮,轉頭看向旁邊的阿錦:“快去,有人落水!”


    阿錦看向湖裏,健步的跑過去,當她看清湖裏的人時,動作停頓了,剛想伸下水的腳突然收迴,眼神平靜。


    南情也從後麵跑了過來,看到阿錦遲遲不肯下去救人,怒斥:“愣著幹嘛!下去救人啊!”


    南情看到湖裏掙紮的人時,眼神甚是驚訝:“醉兒……!”


    南醉此時已經喝了好多口水,說話含糊不清了,隻是向南情投去求救的眼神。


    南情急得不要不要的:“阿錦,下去,救人啊。”


    “小姐,你忘太妃娘娘說的話了?”阿錦不動聲色的看向南情,仿佛在提示著什麽。


    聽阿錦這樣一說,南情突然想起了什麽,愣了一會,然後看向掙紮得奄奄一息的南醉。


    救我……


    這句話南醉始終說不出口。


    南醉眼睜睜的看著南情,南情阿錦此時正冷漠的看著自己。


    自己一點一點的撲向死神,南醉眼裏盡是絕望與不解。


    身邊的冰涼漸漸的吞噬著她,她已經感覺沒有力氣了,放棄了掙紮,身體倒落下湖深處。


    南情看著沉下去的南醉,垂眸:醉兒,可別怪姐姐,姐姐也是迫不得已的……


    第二天一早,鹿兒起身未見南醉,幾乎翻遍了整個府。然後,有一個兵仆在後院的湖裏發現了南醉,當鹿兒趕過去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家小姐的屍體。


    望著剛被打撈上來的屍體,屍體上的臉是熟悉的麵孔。


    小跑到南醉的屍體旁,沉沉的跪下,雙手觸摸著屍體,稚嫩的容顏中,滿滿的不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鹿兒的語氣幾乎絕望。豆豆般的淚珠滾落下來,滴到冰涼的屍體上。


    “夫人……你醒醒。”


    “夫人……醒醒。”


    “不……不要拋……下奴婢……”


    “夫……夫人……”


    旁邊的兵仆也沉沉的低下頭,滿眼悲傷。


    鹿兒哭得幾乎哽咽,小手無力的搖著南醉,天真的她,以為那具屍體還能醒過來。


    鹿兒自幼被賣為奴,主人嫌她腦子蠢,什麽都幹不好,逼迫著她去乞討,每次迴到家,也隻讓她睡狗窩邊,每天晚上都抱頭痛哭,抱怨老天,要是不小心被主人發現還被踹幾頓。


    直到有一次,鹿兒在街上乞討,遇到了南醉。


    是南醉把她從深淵拉迴來,重見光明。南醉對她而言,就是她心中的暖陽,如今最後的光明已離她而去。


    南醉溺水的消息,一下子在府中傳開。


    當南情來到現場時,拿著手帕哭得梨花帶雨。


    管家和兵仆們都覺得十分痛惜,畢竟南醉這個夫人平日對待下人很是體恤。


    而丞相府這邊得知消息之後,南遠修宮秦瘋了般的奔過來。神情甚是絕望與不可置信。


    宮秦狠狠地瞪著在旁邊哭得幾乎沒氣的鹿兒,怒罵:


    “你這個賤婢!”


    “是怎麽伺候主子的!”


    “人都被你弄沒了你還有臉在這!”


    罵著,宮秦一把撲過鹿兒,插著她的脖子:“你這個賤婢!還我女兒!”


    “啊……”鹿兒幾乎窒息得說不出話來,卻不能反抗。


    “夠了!”南遠修一把拉起宮秦:“你成何體統,你是我丞相的妻子,我不允許你這麽顛!”


    的確,宮秦的樣子十分狼狽,動作語言像極了一個瘋婆子。與平日高貴冷豔的宮秦相比,完全是兩個樣。


    宮秦被這麽一轟,反應過來,哽咽道:“可是,我們的女兒……”


    南遠修沉默了一會兒,脫下披風,蓋住南醉的屍體。準備蓋到臉的時候,南遠修還留著點點留戀。


    宮秦見狀,連忙抱上南醉的屍體,阻止南遠修的動作。


    “你幹什麽!”


    宮秦不出聲,就這樣抱著屍體不放,眼神空洞。南遠修拉開宮秦,宮秦卻死死的抱著屍體不放。


    “宮秦!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醉兒她都已經去了!”


    “你能不能讓她好過點!”


    宮秦似乎是聽不到南遠修的話,依舊抱著屍體不放,南遠修見狀,唿喊道:“來人,把老夫人安頓下去!”


    蘭娘剛想上去,宮秦卻突然鬆開了南醉的屍體,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南遠修一把抱起宮秦:


    “阿秦?”


    “阿秦!”


    “快!傳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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