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現世的大貴並沒有時間能夠好好休息,明明方才靜坐的時候廟裏一個人都沒有,然而,當他爬出神桌底下時,看見的雖沒有門庭若市這麽誇張,卻也相差不遠。


    一排人倚著牆麵對著神像,外頭還站著不少男女老少,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廟裏辦法會之類的呢。


    大貴在爬出神桌當下其實是想爬迴去來的眼不見為淨,但當眾人的眼睛都聚焦在他身上時,要爬迴去的可能性可以說是趨近於零了。


    認分的,他乖乖地爬了出來。


    一旁的陳伯忙著準備收驚用的金紙與空白符紙,看著那些非常想靠過來又逼自己站在原地的信徒,大貴快速朝陳伯走去。


    “發生什麽事了?”大貴小聲地問。


    “我也不知道,就人不斷的湧進來,真的沒斷過。”陳伯皺著眉說,納悶的很。


    大貴迴頭望了一眼,這些人沒中邪也沒被跟啊,“我看他們沒事啊。”


    “他們這些人是來排隊的,”陳伯翻了個白眼,“你剛剛不在,被親人朋友帶進來的每個眼神都很呆滯,不然你以為我現在整理收驚用的金紙是整理心酸的啊?我讓他們先把人帶迴去了~要讓他們每個都留下來,不把城隍廟擠爆才怪。”


    “狀況很差嗎?”


    “不是很樂觀,我是沒有每個都看過,大概前五組人進廟後我就發現狀況不太對,之後的人我都讓他們先把有問題的信徒帶迴家,等快輪到他們的時候再帶過來。”陳伯解釋,“那個恍神的程度,別人叫他不會迴應餒。”


    遠遠的,大貴看見城隍的光點,用極快的速度閃迴廟裏。


    “陳伯,麻煩您多準備一點,老爺迴來了,我問問看他打算怎麽處理。”說完,大貴轉身走迴神桌前,他拖出擺在供品桌下的木椅凳一屁股坐了下去,閉上雙眼。


    其實他不需要閉上雙眼,因為不管是睜開還是閉著,他都看不到城隍爺公,但因為這邊人太多了,會讓他分心。


    ‘老爺,你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嗎?’大貴在心裏發問著,反正不說出來,老爺還是聽的到。


    ‘知曉,還很糟。’老爺的聲音十分凝重,‘沁竹收不到死人魂心,轉而攝活人的魄。’


    聽聞,大貴雙眼大睜,接著再次閉迴,佯裝鎮定。


    ‘他這一手十分高招,既能提煉魂晶,又能毀壞廟宇的名聲,高招啊。’說的是讚歎,實則卻是痛心,老爺的語氣凝重的很。


    “那該怎麽辦?”大貴問,因沁竹的行為分心的他不小心脫口而出。


    ‘已經缺的,缺什麽補什麽;尚未發生的須防範於未然。’老爺說,‘沒時間了,我直接跟你說該做什麽-’


    就這樣,在城隍的吩咐之下,大貴拿出符紙與毛筆,由城隍牽著大貴的手繪出第一張符咒,‘這是能使魂魄融合的符咒,而現在畫的是請靈咒,我們將從樹木花草調靈,這些靈體單純,在吸收日月精華後,缺少的靈魂會再次完整,最適合補魂。’


    ‘但要從哪裏的花草樹木開始呢?’大貴問。


    ‘先從近的,就廟宇周圍的吧。這些花草樹木會枯萎一陣子,但不會死,法會過後你須好好地養它們。’


    ‘好,我知道。’


    ‘至於調魂的工作,我讓柳覺負責,他們有分寸,不用擔心。’


    ‘好。’大貴振筆直書,不斷地將城隍教授的咒法謄寫於符紙上,專注地讓人不敢靠近吵鬧,而一旁的陳伯準備妥了大量收驚用的金紙,朝大貴走來。


    他輕輕地開口問:“可以了?”


    大貴頷首,在接受到大貴的信號後,陳伯將廟裏的所有人趕出廟宇,並關上半邊廟門,跟著所有人走出廟外。


    信徒們有的抱怨、有的嘀咕、有的不發一語,但明顯能看出他們有多不愉悅。


    把人趕出廟是什麽意思?


    陳伯不把他們的不耐放在眼裏,聚集人群後對著他們解釋。


    “廟裏麵如果人太多,氣就會雜亂,對城隍爺與大貴辦事來說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方才我拿了寫上數字的白紙,一次三組,依序把家人帶過來,由於需要的時間很長,外頭太陽很大,不要提早把人帶來,不然也隻是讓家人承受曝曬的痛苦罷了。”陳伯的聲音很宏亮,隨著他的話,原本臉部表情比狗屎還臭的信徒們柔和了不少,“現在該幹嘛幹嘛去,不要愣在這裏,盡量不要拖到時間,大貴也是人,對他好一點。”


    說完,不少人散去,但陳伯知道他們不是離開了,而是迴去把家人帶過來。


    “我會擺一壺茶在門口,你們自便。”陳伯也沒多做停留,而是轉身迴廟裏去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廟外頭傳來討論的聲音,不大,卻沒斷過,這些人的聲音裏頭無不擔憂、甚至有人急哭了,卻不敢哭出聲來,就連安慰的聲音都很小。


    “狀況很差嗎?”陳伯走到大貴身邊,小聲地問。


    大貴輕點了下頭,“陳伯您知道大概有多少人嗎?”


    “我剛剛發的數字寫到二十四,但不知道後麵還有沒有-”陳伯話還沒說完,便聽見有人敲廟門的聲響,迴頭一看,又來了幾個人。


    陳伯迎了上去,遞了幾張寫上數字的紙給他們後告訴他們該怎麽做。


    “很好,又多三組了。”陳伯走迴大貴身邊,“有解嗎?”


    “有,老爺跟範謝將軍會幫忙處理,不用擔心。”大貴淺淺一笑,他不想讓陳伯擔心太多。


    “那就好,你準備好了嗎?早點開始吧,不然你又要處理到很晚。”陳伯說,大貴隨之點頭。


    就這樣,由陳伯領進前三位村民。


    有了城隍的符咒、與柳覺合作無間的默契,以及陳伯妥善的儲備工作,大貴進行得很順利,但人數實在是很多,處理到一半,大貴已經累得不想多說話了。


    甚至連收驚的過程都被火燒到好多次,以至於他的指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他不喊痛、不喊累,咬著牙讓這些失魂落魄的村民平安迴家。


    處理完最後一組村民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午夜了。


    “陳伯,你今天很辛苦,先去休息,收拾的工作我來弄就好。”大貴想著自己年輕,雖然累卻沒什麽,但陳伯可是上了年紀,折騰不得。


    “說什麽呢!你的手都磨出血了。”陳伯心疼的看著大貴血肉模糊隨便用布包起的雙手,那塊布不是為了包紮,而是避免大貴的血沾到信徒身上。


    “沒事。”大貴淡淡的笑了下,“您先去休息吧,老爺還有事情要吩咐我。”


    聽到這,陳伯的眉頭緊緊皺起,“不會吧?還不放過你啊?該讓你休息了吧?”


    “會啦會啦!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爺很疼愛我的。”大貴笑著說,“您快去休息,您早點去睡,老爺就早點出來,我也就能早點休息。”


    “這是在趕我了是不?”陳伯不認同的歎氣,他轉身走到邊櫃拿出醫藥箱放在神桌上,“最好老爺讓你明天手就好起來,不然你母親有得鬧的了。”


    “會啦會啦!”大貴笑的尷尬,“您快去睡了,快去!”


    “知道了知道了,老人家走得慢你又不是不知道。”陳伯繼續嘀咕著。


    “哪有,全村都知道陳伯您健步如飛。”


    陳伯不屑的笑了下,往廟後頭的房間走去,留下一室僻靜。


    ‘好了老爺,接下來,該派兵將出馬了。’一個瞬間,柳出現在大貴身邊,接著是覺。


    大貴疲倦的笑了下,“幸好接下來有兵將協助,不然我真的要累死了。”靠著柳,大貴眼睛都快閉上了。


    ‘再堅持下,要結束了。’大貴耳邊傳來城隍的聲音,‘你今天做得很好。’


    大貴閉著眼,嘴角微微上揚,稍作休息幾秒,他再次睜開雙眼,“好了,我們走吧!”


    他站直身軀,霎那間有些暈眩,控製不住往後倒的身體,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此時,一抹巨大的身影從他身後頂著他,不讓大貴跌倒。


    往後一看,這是一隻巨大的老虎,背的高度到達大貴胸口,瞬間讓正殿擁擠不少。


    “最好是讓我隱形起來,不然騎著老虎在街上走,不嚇到人都難。”大貴輕輕拍著敏婆的頭,放心的將自己的重量交給毛皮既柔軟又堅硬的敏婆。


    這個刹那,大貴十分慶幸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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