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某區的新商達案件,涉嫌非法集資犯罪。立案當天,辦案單位組織人員一天一夜抓了該公司六十三名工作人員,連打掃衛生的都沒放過,全部刑事拘留,刑事拘留三日延長至三十日,加上提請檢察院批準逮捕七日,需要在看守所羈押最長三十七日。提請逮捕到檢察院後,符合批準逮捕條件的僅有十八人,其他人全部做出不予批準逮捕決定。


    檢察院提出抗議,出具檢察建議書,辦案哪有這樣辦的?辦案機關最起碼應該有個初步判斷,夠不夠犯罪心裏應該有個數,不批捕率這麽高,大部分做的都是無用功,浪費司法資源,明顯構不成犯罪,你還采取刑事拘留強製措施,這是什麽行為?把明顯構不成刑事犯罪的人員關押幾十天,會給他們造成什麽影響?造成多大的傷害?辦案單位心裏就沒個數嗎?為了完成刑事拘留數字,就按人頭數,不辨別,能行嗎?濫用刑事強製措施危害極大,讓法律失去公信力。


    曾有個網絡大v大放厥詞,在公安機關偵查環節不適合“無罪推定”原則,“無罪推定”原則隻適合於法院審判階段,這位仁兄號稱法律界“頂流”,認為這是“寬進嚴出”,他沒有考慮到公安一線辦案人員的素質普遍不高,司法程序的“口”放寬了,會有多少人遭殃,能力差是造成冤假錯案的重要原因,辦案人員個性執法也會造成選擇性執法,例如同等條件下的兩個女性犯罪嫌疑人,一個長的漂亮,一個長得醜惡,也會有完全不同的處理結果。莫逸信曾見過兩名年輕辦案人員在處理一起案件時,其中一人對同伴說:“那個女的長得挺漂亮,我相中了,下手輕一點。”這年輕孩子是什麽辦案邏輯。公安基層業務紛繁複雜,辦案都是靠傳、幫、帶,什麽樣的師傅帶出什麽樣的徒弟,基層業務能手少的可憐,大多師傅都是社會事務專家,帶出來的徒弟也是老練世故,更不用說講原則了,中國社會是熟人社會,沒有熟人就沒有社會,法製還是人製這都是古老話題了。莫逸信的第一任“師傅”,就有個外號叫“擋寶冠軍”,個子不高,奸滑老到,刑偵大隊副大隊長,莫逸信剛入警,這副大隊長帶班,夏天每逢夜班他都帶著莫逸信去轄區內河邊溜圈,莫逸信剛開始不知道幹什麽,次數多了就知道,他專門找那些上半夜在河邊晃悠的伴侶,帶迴去一問,不是夫妻,在談情說愛,一般情況下都是一方有家庭或兩方都有家庭,寫檢查,罰款少不了。他告訴莫逸信知不知道準確率為什麽這麽高,莫逸信不明所以,他就講其中的關鍵點,看年齡,一般男女差別十歲以上,一抓一個準。莫逸信才恍然大悟。有一次,在大學附近抓了一對,是女老師和學生,不得不承認女老師漂亮,常規動作帶迴去寫檢查,要把過程寫清楚,女老師哭哭啼啼求饒,莫逸信都看不過去。誰知後來還有變數,這副大隊長實在忍受不了女老師的漂亮,纏來纏去雙方各自離婚,重組了家庭。就這樣莫逸信在煎熬中度過了見習期,也明白了,為什麽其他年輕民警都不可以跟他一起值班,也都是過來人,這就是“師傅”。


    有一次,莫逸信想通過視頻監控調取嫌疑車輛的來往路線,就帶了一名偵查員到市局新成立的情報中心查詢視頻卡口信息,情報中心在市局十五樓,莫逸信來到情報中心,有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搞接待,莫逸信說明來意,其中一名男青年指著桌子上登記本說:“先登記上吧!”莫逸信親自做了登記,那名年輕人說:“好了,你們走吧。”莫逸信有點懵,對那年輕人解釋道:“我這案件有點著急,能不能現在給查一下?”那年輕人看了莫逸信一眼,不耐煩的說:“你沒看前麵還有幾十條信息待查嗎?排隊。”莫逸信想想也是,無可奈何扭頭走出房間,剛到門口,有一個人追了出來,叫住莫逸信,是另外一名男青年,莫逸信不明所以,那年輕人問:“你們的案件著急嗎?”莫逸信點點頭,那青年低聲說:“買兩條煙!”莫逸信一呆,以為聽錯了,問:“什麽?”那年輕人又說:“兩條中華煙!”莫逸信聽明白了,我暈,敲竹杠敲到自己人頭上來了,但他沒表露出不滿,對那年輕人說:“明白明白,稍等,馬上來。”那年輕人很滿意的點點頭,莫逸信兩人下樓,迴到車上,直接迴分局了,隨來的偵查員不明白,問:“哥,不是買煙嗎?”莫逸信說:“我幹警察快十五年了,也沒見過這項經費。算了不查了。”


    辦案人員的素質不但表現在偵查破案的“能”上,而且表現在對司法程序把握的“準”上,辦案人員的“能”和“準”完美契合才能把法律公平的屬性表現的更完美。


    舉個莫逸信親眼所見的例子,真是讓人啼笑皆非。專案組指揮部上午開案件進度匯報會,十一點開完,莫逸信拿著變更強製措施報告請指揮部法製組組長審批,是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措施期滿轉監視居住,前麵好幾個人在排隊,都是要審批報告。法製組組長是市局法製支隊長,在市局可是權威,沒的說。


    快輪到莫逸信了,前麵有個其他辦案組的同誌拿了個報告交給法製組楊組長看,是一份監視居住轉刑事拘留措施的呈請報告,楊組長一看內容,監視居住是六月份某日到期,這都八月份了,還沒處理,這會才來審批變更強製措施報告,就對辦案人說:“你這犯罪嫌疑人都超期羈押兩個月了,咋迴事?”


    辦案人說:“楊組長你看我這報告是六月份打的,那時候找你簽字變更,你說等等再說,所以我就等等,後來又出差,誰知道耽誤了兩個月,當時你要是批了就沒事!”


    楊組長聽了大怒,嗬斥道:“這是超期羈押,違法了,我啥時候說讓你等等?你有啥證據?”


    隻看那辦案人不慌不忙,拿起報告指著第一頁的審批欄,說:“楊組長別著急,你看這有你寫的字,當時你正忙,就用鉛筆寫上去的。”


    楊組長仔細一看,法製組審批欄上真有一行鉛筆寫的字,是“等等再說,楊,6.18。”莫逸信也趴上去看,很吃驚,這超期羈押可不是小事,這楊組長不應該這樣糊塗啊!


    隻看楊組長瞬間肺都給氣炸了,抓起材料扔在那人臉上,罵道:“滾滾滾!什麽東西!讓你們局長來找我。”那個辦案人撿起報告,灰溜溜的走了。


    輪到莫逸信了,他把報告遞過去,楊組長接住,開始仔細看,嘴裏還罵著:“這都是那找來辦案人,賴到我頭上了,我就是惡水缸,誰都想往我這兒倒惡水。”


    莫逸信明白,這超期羈押兩個月,六十天左右,從犯罪嫌疑人被采取刑事強製措施第一天起算,每一天都需要有刑事法律文書伴隨,差一天都不行,這平白多出的六十天該算到哪一塊?刑事卷宗中沒辦法平白把這六十天摳出來不算數。那犯罪嫌疑人被多關押這麽多天怎麽算?不可能忽略不計。想想那著名的“吃餃子不蘸醬油進監獄事件”,失去公信力,社會就處在崩潰的邊沿。


    到法院這一塊,當然是“無罪推定”,對犯罪嫌疑人的定罪量刑要“嚴出”,充分保證他們的權利不受侵害。莫逸信曾跟一位區級法院法官聊一起涉黑惡犯罪案件,他說中級法院把主犯和從犯都交給他審理,這是給他製造麻煩。莫逸信有些不理解,這位法官是律師出身,有正義感,他給莫逸信解釋,《刑事訴訟法》第二十一條規定,中級人民法院管轄下列第一審刑事案件:(一)危害國家安全、恐怖活動案件;(二)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案件。涉黑惡犯罪的首犯,一般都在中院審理,從犯可以交由區法院審理,中院審理的起點刑期高,把首犯交給區法院審理,就是降低了起點刑期,這樣區法院的主審法官審理案件就有難度,要把首犯和從犯的量刑放在一起衡量,最終是迫不得已普遍從輕。這都是套路,想達到某種目的可以從程序上做文章。不是每個當事人都精通法律,代理案件律師在法官麵前,就如同小學生與研究生的區別,如何充分保證公正審判,不用說當事人,就是律師專業知識也有缺陷,這個責任就要落在主審法官身上,如果主審法官有利益屁股,那保證法律公平隻是一句空話。


    無論把握案件“進口”的偵查機關,或在最後環節定罪量刑把握“出口”的法院都應該依照“無罪推定”原則,整個程序“嚴進嚴出”,才可能減少冤假錯案的產生,辦案粗線條更不可取,防止打擊麵過大,精準執法才是硬道理。


    董慧每次來專案組都換一身好看的衣服,要強的特點在她身上體現的較為明顯,有機會就找話題跟莫逸信說話,希望探聽一些案件的進展情況,她在欣山公司的三四百萬元存款不是小數目,常跟莫逸信探討一些法律問題,試圖說明自己在欣山公司並沒有從事違法犯罪活動,莫逸信就詳細的跟她解釋有關法律的規定。


    莫逸信心裏明白,董慧這麽樣親近自己,主要目的是想暗地裏通過自己從王蓋賜那裏拿迴本金,這種事情在莫逸信這裏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王蓋賜手裏有錢,早就歸還客戶了,不會拖到立案,被采取強製措施,戴上一副枷鎖。


    每個客戶都想拿迴來錢,前期還跟工作組、專案組的工作進展同步,一旦認為挽迴損失希望渺小,就會變得不擇手段。在工作組、專案組層麵上,即使王蓋賜籌集一些錢,也隻能所有客戶按比例分配,這是大原則。不能違背。


    欣山公司客戶中有比較專業的投資者,比如說有兩個客戶就是長期從事煤炭相關業務的,一個是搞煤炭運銷二十多年的生意人,還有一個是平南省某個國有全資煤炭企業的行政處級幹部,兩人投入資金也有幾百萬元人民幣,都認為購買平南鑫博煤業有限公司股權有利可圖。象董慧這種會計專業的也有幾個。欣山公司非法吸收的資金絕大部分都用於企業的正常生產經營活動,唯有購買平南璀璨年代娛樂有限公司的3100萬元人民幣,需要仔細偵察辨別。


    莫逸信對董慧說:“你們別以為專案組都很閑,除了這些專案外,平時還有其他案件要經辦。你們客戶自己要抱成團,選出能代表全部客戶的代表來,借助我們對欣山公司立案的壓力,跟王蓋賜談判,迫使他趕快組織資金還錢,如果王蓋賜提前還錢,或者你們跟王蓋賜達成了合適的還款協議,後期對他的刑事處罰可以從輕、減輕或免於刑事處罰,他需要倚重你們來跟政府工作組和專案組提要求,你們的意見對王蓋賜最後的處罰結果影響很大。”


    董慧說:“我明白,我馬上通知全體客戶,把這意思告知大家,我們把錢借給欣山公司也就是為了賺個利息,如果有好結果就行,不一定非要判王蓋賜多少年,拿不迴來錢判他多少年都沒有意義。”


    莫逸信說:“你們也要多組織人到投資的煤礦看看,看王蓋賜那邊有什麽困難,如果是涉及政府主管部門的協調,你們可以組織人跟政府主管部門談一談,作為投資方你們是一個群體,在這種非常時刻,政府也會重視你們的意見,在法律法規允許的情況下,如果做出有利於煤礦複工複產的行政決策,對王蓋賜也是助力,對你們拿迴投資也是有利的。”


    “你是欣山公司的會計,你很清楚吸收的存款有五千多萬都購買了鑫博煤業的股權,王蓋賜通過陽興德宏商貿有限公司持股鑫博煤業49%的股權,另外51%的股權由平南煤層氣開發利用有限公司中平分公司持有,你們可以去煤層氣開發利用有限公司中平分公司去過問一下,什麽時候複工複產,還有什麽問題需要解決,如果是政府行政許可的問題,涉及哪個部門,你們就組織客戶代表去過問一下、了解一下、催促一下,人不要多,達到效果就行,要合法合規合理。你們可以和王蓋賜站在同一戰線上,共同推動煤礦盡早複工複產,這樣就能盡快拿迴投資。”


    “購買璀璨ktv的3100萬,因為翟鬆鷹沒有到案,我們還要繼續偵察,確定這筆錢的真實去向,隨後我們再給你們公布情況,看通過何種方式能夠拿迴這筆錢,或者盡可能多的挽迴損失,無論采取何種方法一定要合理合法,明白嗎?”


    董慧聽完,迴答:“明白,我會盡快通知客戶,選出客戶代表,盡早開展工作。”


    莫逸信繼續說:“你們全體客戶都要參與進來,不能遺漏一人,分地域分板塊選出客戶代表,達成一致意見後,通知我一下,我會通知政府工作組,組織召開欣山公司全體客戶大會,專案組也參加,也通知欣山公司主要人員參加,當然最好是王蓋賜參加。”


    董慧說:“明白明白,我盡快通知。不過,王蓋賜不一定敢來參加。”


    莫逸信問:“為什麽?”


    董慧說:“以前,政府工作組組織開客戶大會,會後就有人把王蓋賜綁架走要錢。”


    莫逸信說:“這個你放心。王蓋賜現在是被采取了取保候審強製措施,有一定的自由度,取保候審期間的安全還是需要保障的,我會製定周詳的方案,不會讓人把他綁架走的。”


    董慧說:“有莫大隊這麽說,我也就放心了。”


    莫逸信說:“你的身份不單是欣山公司的會計,還是集資客戶,你應該知道這樣做的目的,是在努力推進盤活企業的工作,早日拿迴你們的投資。”


    董慧說:“是的是的,感謝莫大隊。”


    莫逸信一看表,到午飯時間了,對胡欣榮說:“中午你多拿一張餐票,帶董會計去餐廳吃飯,不用讓她來迴跑了,你們宿舍如果有空床,讓她去休息一下,下午可以盡早開始工作。”


    胡欣榮說:“有空床。”


    她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來對董慧說:“跟我們一起吧,董會計,嚐嚐專案組豐盛的午餐。”隨後,帶著董慧下樓吃午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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