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信1998年10月份參加工作,第一年見習期,見習警官,這期間就屢屢碰上大案。


    參加工作第一天開始,被分配到分局刑偵技術中隊,從事技術工作,主要是刑事現場勘察。老莫在刑事警察學院上了四年本科,是刑事偵查專業,偵查專業必修課多,專業課包括了所有領域,法律專業有憲法、刑法、刑事訴訟法、民事訴訟法等等,刑事技術專業課包括了痕跡檢驗、法醫化驗、照相技術、文檢技術等,偵查學專業課有現場勘查學、刑事情報學、犯罪心理學、預審學、技術偵查學(搞外線、掛內線)等等。刑事偵查專業是培養偵查員的,刑事技術學科也算學全了,但是沒有經過反複錘煉,火候不到。剛上班就去勘察現場,頭幾天連照相機都不會用。


    一次接到任務,去給分局與其他單位的聯誼會拍照片,就犯了專業錯誤,不明白要從演員沒拿話筒那隻手拍攝,拍出的照片都是朝著演員的一側臉偏後。還好技術中隊的領導是校友大師兄,比較照顧,又貼心指導,所以老莫入警初期的工作還算順利。不過,大案頻發,老莫這個新手也很快成長為專業技術員。


    1999年的3月3日,莫逸信正在值班,突然接到110通知,交通路銀行被搶劫,其他技術員都出現場了,正是“蜀中無大將,老莫新手上。”老莫開車還不熟練,沒有取得駕照,他讓司機開車拉著他,迅速趕到現場,現場人很少,罪犯剛逃離,群眾被嚇得四散逃開,還不敢圍上前,還沒有其他警力趕來,老莫悶著頭也不知道什麽情況,獨自一人走近銀行的門口,先做了一番勘察,銀行內部有剛經曆過搶劫的職員,老莫上前詢問情況,並在現場勘察記錄表上記下來。


    這時候,大部隊才趕到,分市局的公安警力把現場圍了個水泄不通,可沒人上前了解情況,分局辦公室主任站在警戒線外,看到老莫在銀行門口站著,就叫他“喂!喂!小夥!”老莫聽到叫喊,就走過來,說“李主任有事嗎?”李主任說“你了解情況嗎?”老莫說“了解啊!你看都記下來了。”李主任說“趕緊給我說說,市局要發緊急通報,需要匯報一下!”老莫很自信的給李主任講了案件經過,沒想到自己還能這麽重要。


    隨後的現場勘察過程,老莫參加了,負責指揮勘察的市局刑科所張支隊還交給老莫一個任務,估計其他偵查員一輩子都沒經曆過,搶銀行的罪犯為了進入銀行內部,事先準備了八磅大錘,作案時,其中一人用八磅大錘要砸開銀行櫃台上方的防彈玻璃,可惜砸了好幾下,沒砸開。老莫接受的任務就是在現場做實驗,用八磅大錘砸這防彈玻璃,老莫高興壞了,張支隊在旁邊看著,老莫問“用多大勁?”張支隊說“用五分勁!”老莫心想,五分勁估計砸不開,就用了六七分,掄起大錘砸了上去,“哐當!”玻璃應聲破了一個洞,張支隊說“再來!”老莫這次換了一個地方,卯足了勁,“哐當!”整塊玻璃應聲而落下,這次玻璃沒碎,是整塊從框上脫落下來。旁邊的人都看呆了,有個同誌說“剛才要是你來砸,罪犯就跑到櫃台裏邊去了!”


    老莫剛從學校畢業,體重九十八公斤,在學校從事過健美訓練,從玻璃被砸後的效果來比較判斷出罪犯的身材,自此以後,老莫勘察現場時,就特別喜歡做現場實驗。


    以往的認知中,銀行的防彈玻璃是傳說中的神器,沒想到是兩塊十幾厘米厚的鋼化玻璃,用膠水粘在一起的,真垃圾。這事經常被老莫在茶餘飯後當做談資,“我也砸過銀行玻璃,兩錘就砸掉了!”


    己卯年乙亥月己卯日,1999年11月23日,根據五運六氣理論,年柱己卯,甲己化土,己年土不及,木克土,天氣風多雨少,木勝克土,官事旺,真是多事之秋!


    下午14時50,莫逸信正值班,接到110通知,轄區內某武器裝備庫被盜,四支微型衝鋒槍和數百發子彈被盜。接報警後,莫逸信迅速趕到現場。


    莫逸信剛轉正成為正式警官,因為工作出色,見習期內被提拔為技術中隊副中隊長,正鬥誌昂揚。


    現場位於本分局轄區東南角與鄰區交界處,分局偵查員在值班大隊長帶領下到武器裝備庫內詢問報警人及相關人員。莫逸信在裝備庫工作人員帶領下先在院內看了一下被盜倉庫的情況,被盜武器倉庫牆壁厚實,地麵水泥厚度超過五十厘米,中心現場靠近西牆地麵上,有一個可容納一人進出的洞穴通往地麵以下,也就是直上直下的洞穴,通過觀察,洞穴進入地麵後,轉向西側,西側隔一道厚實牆壁就是倉庫外西側田地,看來進出口就挖在倉庫西牆以外的地麵上。市局刑科所的張支隊帶領痕檢技術人員趕到現場,莫逸信被安排去西牆外側尋找進出口洞穴。


    莫逸信在倉庫工作人員帶領下來到倉庫西側,發現這是一片荒地,被人開荒種植紅薯、花生,老莫等人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進出口洞穴,就安排片警尋找開荒種地的人詢問情況,片警通過當地所屬村幹部找來了開荒種地的村民,這位村民反映說,他兩個月前曾發現田地上每天都會增加一些泥土,持續了好幾天,泥土都很濕潤,他當時以為有人把土當垃圾傾倒在這裏。莫逸信推斷是罪犯挖洞穴時挖出來的土。


    莫逸信根據村民的指點,扒開浮土根據土的顏色判斷出洞穴大致位置,又找來幾個年輕的部隊戰士使用鐵鍬、鋤頭等工具挖刨,其中一人在在刨掘時,刨到了一塊木板,木板下就發現了一個洞穴,洞穴較小,體型稍微胖一點的人進不去,莫逸信就安排一個較瘦的戰士下到洞中,用手電筒觀察洞穴的情況,這名戰士動作敏捷,很快就勘察完了洞穴,這個洞穴從地麵往下挖,下沉到一人多高後,向東挖,一直挖到倉庫地麵以下,又豎直向上挖,挖開土層後,接觸到倉庫地麵的水泥層時,罪犯就用千斤頂搭配撬杠往上頂,一點一點的把水泥層頂開,慢慢破開倉庫地麵,進入倉庫。


    整個洞穴從外側地麵進口到倉庫內的出口大小基本一致。中段留了一個休息處,空間較大。為了能下到洞穴中仔細勘察,莫逸信安排幾名戰士繼續挖,把洞穴擴大。在挖掘過程中,莫逸信發現洞穴牆壁的土層呈現幾種顏色,而且多處出現,土層顏色不同,層次分明,老莫不明所以然,就叫來省廳刑科所來看現場的影像室宋主任,莫逸信和宋主任扒在地上研究了半天泥土,顏色不同是因為泥土土質不同,泥土成分和含水量等不同而呈現顏色不同,隻有一種可能,是“迴填土”,莫逸信判斷,最開始的洞口,挖掘的較大,這一部分土搬運出來傾倒在地表麵,從洞口繼續往深處挖,土質肯定不同,洞深處的土挖出來直接倒在原先挖出的空間,這樣就形成不同顏色的土層,


    這邊還在繼續挖洞,天黑下來,打著手電筒繼續挖,一直到夜裏九點多鍾才結束。


    莫逸信完成任務後,被通知參加專案會議。他趕到會議室時,發現會議早在下午六點就開始了,會議室裏煙霧彌漫,大家都在抽煙,各位專家都在各抒己見,好不熱鬧。


    莫逸信坐在會議室門口耐心的聽,也沒聽出個所以然。會議一直進行到夜裏十一點多,有的人都打哈欠,疲憊不堪。會議開到這種程度,想發表意見、不想發表意見的人都發表了。


    主持會議的專家開始總結發言。


    “這案件特別重大,各級領導都很重視,我先說說,大家夥有意見就發表。”


    “先是作案人數的確定,從現場勘查的情況看,至少四人,一人負責挖洞,一人負責把土運出去,一人在洞口處用繩索把土吊上去,然後傾倒,還有一人在不遠處放哨……”


    莫逸信聽到這些判斷,不太認可,就立刻舉起手來,反正專家領導剛才說了有意見就發表。 莫逸信一舉手,專家領導沒看到,繼續在分析案件,他旁邊坐的主管刑事技術的張支隊認識莫逸信,就指著老莫說“你有啥事?”


    莫逸信趕緊站起來,說“我是負責挖洞的,我有些情況要說明。”


    專家領導愣了一下,迴答“你先說!”


    莫逸信說“對於作案人數的判斷,我有些意見,剛才在挖洞時,發現了多處迴填土。”


    在座的人聽了都一愣,不明白迴填土的意思。


    張支隊說“你詳細說一下!”


    莫逸信點頭,繼續說“就是把洞擴大時,發現洞周圍的土層有多種顏色,土顏色不同,是因為濕潤程度以及土質成分不同。”


    “隻有不同土質或者濕潤程度的泥土才會呈現出不同顏色,所以我判斷,這是不同區域的土摞在一起形成的,根據挖洞的過程可以判斷是,深處洞穴挖出的泥土迴填到了前麵已經挖開的洞穴空間,才造成洞穴牆壁土壤顏色不同,就叫迴填土。”


    在座的各位聽得麵麵相覷,不知所以然。


    張支隊理解了莫逸信的意思,說道“你說的是不是前麵的洞穴挖的大,後麵挖出的土迴填到前麵洞穴,最後形成的是一條前後差不多大小的洞穴。”


    莫逸信說“是這個意思!”


    專家領導頓了一下說“你還想表達啥意思?”


    莫逸信說“如果是迴填土的話,就不需要那麽多人來配合挖洞,一個人就能完成洞穴挖掘。”


    專家領導一聽“一個人是能完成,但人多了更省力。”


    在座的人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


    莫逸信漠然坐下,繼續聽會。


    專家領導繼續說“這位同誌說的是個問題,我繼續說。”


    這個案件破獲後,果然是一人作案。作案人數判斷的準確與否在這個案件的偵查中至關重要,大多數人都認為是多人結夥作案,一人作案不可能,會直接影響嫌疑人員的篩選排除。偵查視線會聚焦在多人身上。而忽視單人的嫌疑。這個罪犯以前曾在被盜的武器裝備庫工作過,當時被列在摸排對象,後來被排除了作案嫌疑。


    所以,偵查破案中,那些可能影響偵查方向確定的要件絕對不能判斷錯誤,錯誤了就會南轅北轍。即使不確定為唯一,但可以包含其中,不可排除在外。


    ……


    “吱呀”辦公室門被推開了,老莫從迴憶中醒來,羅宇翔進門,輕輕關上門,走到辦公桌前,把一份材料放在桌子上,是一份詢問筆錄。


    老莫微笑著問“怎麽樣?”


    羅宇翔坐到對麵凳子上說“哥,我看這構不成案件。”


    老莫心裏一咯噔,問道“張傾怎麽說?”


    羅宇翔迴答道“你說的三件事都先做了。第一搜身沒發現問題。”


    “第二,問她的身份,年齡是對不上,她說她的實際年齡和身份證年齡有差別;她並沒有說謊。”


    “第三個問題,問她是否懷孕,她說懷孕了。我們帶著她去醫院做了孕檢,醫院診斷出她沒懷孕,有診斷證明。我問她為什麽說謊,她說她一直沒來例假,就以為自己懷孕了。”


    老莫笑了,說“應答的很得體!”


    “她怎樣解釋和何建軍的事情?”


    羅宇翔說“她說她和何建軍是真感情,何建軍答應他盡快處理好家裏的事情,要跟她重組家庭,她也愛何建軍,一心都在他身上,希望和他白頭偕老,還想為他生孩子,沒想到何建軍始亂終棄,搞得她自己精神崩潰,接受不了現實,產生過輕生的念頭。又寄希望通過向組織反映問題,使何建軍迴心轉意,迴到她的身邊,和她共度終生!”


    老莫笑著說“多癡情的小可愛,可惜她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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