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爺迴到府上,發了好大一通火,在前廳裏,來迴踱步,一直罵罵咧咧,完全沒有了昔日沉穩的涵養。


    宋夫人在一旁默默啜泣,也不敢勸慰。


    人啊,在生氣的時候,越勸火氣越大,憋著還容易憋出病來,不如發泄出來的好。


    宋夫人深諳此理,要不是擔心兒子中毒的事,她根本不會出現在前廳。


    在宋老爺罵罵咧咧兩刻鍾後,口渴地被迫停下謾罵,坐下喝了一盞茶,終於心氣兒有點順暢了,不知是氣的還是熱的,頭上都是汗珠,身上的衣衫也濕透了。


    他環顧一周,發現今日家裏的冰盆空蕩蕩的,不由怒從心起,質問道:“怎麽迴事?連冰都不放,是想熱死老夫,做寡婦嗎?”


    宋夫人啜泣聲頓時停住,眼神有些閃爍,小聲解釋道:“今早崔家派人前來高價收購冰塊,妾身沒法,隻好賣了一些冰。”


    宋老爺擰眉問道:“賣了多少?”


    宋夫人瞅了瞅宋老爺的臉色,不著痕跡地腳尖朝外,才道:“也不多,一半吧。”


    宋老爺看宋夫人那樣兒,可不像是賣了冰窖一半冰的模樣,怒道:“還騙我!到底賣了多少?”


    宋夫人嚇得站起來,往外退了幾步,帶著哭腔道:“省著點用,還是能撐過這個夏天的,老爺,老爺!你先別生氣,那崔家仗著清河崔氏的旁支,妾身不賣,他們就要明搶啊,妾身也是沒辦法啊,嗚嗚嗚……”


    宋老爺聽到後麵這話,滿腔的怒氣不知道如何發泄出來。


    他們的女兒受寵又如何?不過是縣令的八姨太,說好聽了是小妾,難聽的就是一玩物,啥也不是。


    那些出身名門的世家旁支和本地豪紳根本瞧不起他們這樣的小門小戶。


    沒事,會時不時打壓他們,礙於縣令的顏麵,沒做得太過分。


    有事,就壓迫他們必須出力,連拒絕的餘力都沒有。


    過分到了極點。


    他們宋家世代行商,想改換門庭真的很難,因為商人之子不能參加科舉,而那些世家大族更看不上他們,也不會舉薦他們入朝為官。


    他這才傍上江縣令,又送女兒又送大筆銀錢的,就是希望江縣令能高升,能帶著宋家改換門庭。


    宋老爺很生氣,很憤怒,卻又無可奈何,那氣喘得唿啦唿啦的,跟個破敗的風箱似的。


    宋夫人見宋老爺不會暴怒了,招唿丫鬟換了杯茶,親自端過去,道:“老爺,不止咱們家,妾身派人出去打聽了,縣城裏其他家都這樣……”


    眼見他神情緩和了一下,繼續道:“聽說是那崔家少爺要弄垮獨一味,跟其他幾家一起開了幾家冷飲店,店裏一日全方位供應冰塊,又賣冰沙冷飲,冰的消耗速度極快……”


    後麵宋夫人不說,宋老爺也明白了,那些世家豪族自家冰塊不夠用了,就強買他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冰。


    可是……


    “那獨一味不是王家開的嗎?他們的冰塊從哪兒來的?”宋老爺十分疑惑,按照王家的家底,怎麽可能幹得過崔家。


    宋夫人搖搖頭道:“這個,妾身也沒打聽出來,隻知道店裏全天供應冰塊,讓店裏環境涼爽舒適,就是獨一味起的頭,至今也不見撤冰的跡象,用起冰來,還是豪橫的很。”


    宋老爺嗅出了一絲異樣,想到今早在王家受的氣,他捋著胡子,陷入沉思。


    劉悅帶著王杉上門的時候,宋老爺剛吃過午食,看到那個軟硬不吃、似很有背景的賤丫頭,他有些意外。


    他還是很客氣地問道:“不知小友此次前來,可是帶解藥?”


    劉悅點點頭道:“嗯,帶了,不過要見見宋家公子,解藥得親自喂給他吃。”


    宋老爺很不想這賤丫頭再接觸寶貝兒子,露出虛偽的笑容,道:“已經勞煩小友親自送解藥前來,倒不必再麻煩親自喂藥,這等小事,交給下人去做即可。”


    劉悅是來收小弟的,不見麵怎麽能行。


    她淡定地看著宋老爺,兩個人似是在做無聲的爭鬥,對視幾息,她起身對一旁的工具人王杉道:“既然宋老爺不想那麽快解了令公子身上的毒,那我們明日再來吧。”


    王杉強忍著笑,暗暗對劉悅豎了個大拇指。


    以退為進,行啊!小孩,會用。


    宋老爺頓時就急了,無奈妥協道:“小友,你想親自喂,老夫這就帶你去,不過行兒近些時日時常毒發,不宜帶那麽多人一起前去。”


    劉悅像是不懂一般,欣然同意,對一旁的王杉道:“那就咱倆一起去吧,下人們就在這等著。”


    王杉聽這話,看八卦的心思淡了些,雖然知道宋家不會拿他怎麽樣,但他還是擔心劉悅的,這糟老頭子說這話,擺明沒憋好屁。


    這小丫頭平日裏那麽精明,現在怎麽犯蠢了呢?


    劉悅見王杉要說什麽,立刻拉了拉他的衣袖,大聲道:“我們是來是送解藥的,又不是來找茬的,帶那麽多下人一起去,的確不合適,等在外邊就好,萬一宋少爺留我們喝下午茶,下人也能及時迴去匯報。”


    這話裏的意思說得很明白,我今日敢來送解藥,就不怕別人出招,那麽多人在呢,還能搬不到救兵嗎?


    王杉聽明白了,便沒說話,倒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宋行如今的慘狀。


    宋老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掛著虛偽的假笑,讓他們兩人跟著他走,一轉身,老臉立刻陰暗下來,對一旁的管家使了個陰狠的眼色。


    幾人穿過花團錦簇的花園,蜿蜒迴廊,來到了宋行的院子,還沒進屋,便聽到了“噗噗噗”的聲響。


    宋老爺腳步一頓,對守在門口的小廝道:“少爺如何了?”


    小廝連忙惶恐迴答:“夫人剛喂過少爺午食,沒吐了。”


    那怎麽還“噗噗噗”地?


    宋老爺一時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陰鬱著臉迴頭看向始作俑者劉悅,懷著“早死早超生”的心態,扯扯臉皮道:“小友,進吧。”


    王杉也聽到那“噗噗”的聲音了,加上劉悅提前透露過一些信息,他迫不及待地率先推門而入,想去看笑話。


    “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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