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剿滅“待卿大王”大獲全勝。跟著來的那些人有幾位受了輕傷,另有兩人重傷但不危及性命。


    薑芷夏這一晚上又是狂奔又是痛哭的,著實沒有精力再跟百姓慶祝。隻讓謝澤之帶她找間客棧休息。


    她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菁蘿見她醒來,忙湊到跟前詢問:“你醒了?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她搖搖頭,四下環視,卻沒有見到謝澤之。


    “找墨宸啊?”菁蘿給她遞來一杯茶,“他讓我照顧你,自己超度那隻長頸妖怪去了。說來也慘,這隻妖怪身上有二十多個女人的魂魄,但都是殘魂。即便超度,日後也無法再投胎,隻能化作青煙消散。”


    薑芷夏冷哼一聲,“就這樣厲硯霆還不想管呢,再拖下去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受難。他人呢?”


    “百姓們要把他綁起來殺了。阿武哥哥……”菁蘿頓了頓,“天帝怕他再做出什麽傷人的事,所以隱在人群中,等他們行刑結束就迴來。”


    薑芷夏聽到他沒和謝澤之在一起也鬆了一口氣。昨日事情太多,她又被阿芷哭得分了神,思考不了太多事,但她能看出厲硯霆狀態不對,估計是那道惡念作祟導致他對謝澤之大打出手。


    趁他現在還能控製,她得趕緊想個辦法解決這件事才行。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


    “阿芷?阿芷!”菁蘿看她在發呆,揮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麽?”


    “沒有。”她幹笑一聲,“我就是在想厲硯霆竟然沒有走流程,把城隍仙帶迴天宮處置。”


    “還不是因為你。他又為你退讓了。”菁蘿接過她手中的空杯子,抿了抿嘴,“阿芷,其實你那日要求他,他也會鬆口的。”


    菁蘿心裏在泛酸。她承認她嫉妒薑芷夏。厲硯霆給她送鞋那晚,她隱在半空看得一清二楚,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帝為了她一再破例。


    薑芷夏不在意的討好卻是她夢寐以求的偏愛。


    “我不想受他擺布,自然不會去求他。”薑芷夏握住菁蘿的手,問道:“你怎麽想?”


    “他是天帝……”


    “不是厲硯霆。”她說:“你看到城隍仙被百姓所捉有什麽想法?”


    “你很厲害。”菁蘿坦誠道:“竟然能想到這種辦法讓他們聯起手反抗。”


    那晚薑芷夏看到小院上符咒,說了句:“催命符貼在別人家自然不必擔心。要是每家每戶都有,我就不信還有人睡得著。”


    她說完進了門。天亮後,所有百姓都在自家門口見到了紅色符咒……


    這自然是謝澤之幫她做的。


    菁蘿那時見她站在桌子上,對驚慌的人群大喊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不如反抗還有一線生機。


    等眾人冷靜下來,她又講起這二十年他們與那妖怪之間的仇恨,說得他們一個個滿腔怒火,恨不得將那妖怪找出來為親人報仇。


    最後薑芷夏從一眾報名除妖的人中挑選了會功夫的跟她一同前去,剩下的人也各有安排。


    她讓人看到信號就砸了城隍廟,百姓起初不解。她隻說稍後她自會解釋。不過等百姓把城隍仙押迴來,她也不用再多解釋了什麽。


    “尋常人都是事不關己不開口,非要等棍棒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所以我為了讓他們聯手隻能這樣做了。我想借此事讓他們知道生死存亡之事不能退讓。他們能保全自己,不必非要把希望寄托在神仙身上。”


    薑芷夏望著菁蘿,道:“但我想問的是城隍仙。他為了心愛之人做下如此惡事……你覺得神仙有愛是好還是壞?”


    菁蘿下意識地想迴答不好。可她一想到自己對厲硯霆的感情又猶豫了。


    薑芷夏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道:“我師……我爹曾經跟我說,天道要無情。因為天道要公允,不得對萬物偏頗。但人不能無愛。


    天道本就殘忍,人再無愛,世間眾生便猶如活在煉獄之中。人間百味皆出自‘愛’。神仙也要有愛,否則便不能共情眾生的苦難,為他們謀求福祉。


    城隍仙愛上凡人違背了天條,我不覺得他在這件事上有錯。愛不分大小,愛一個人是愛,愛眾生也是愛。隻是他沒有把控好這份感情,又忘記了自己的責任。


    試想如果他沒有為著私欲硬要複活他妻子,而是從失去愛人的痛苦中推己及人,保佑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或是想辦法讓凡人少受疾病侵擾,延長他們的壽命,讓夫妻得以白頭到老。那今日的臨鄔也許就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而他也仍不失為一位好神仙。”


    “阿芷……”菁蘿凝視她半晌,疑惑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我有時覺得你的想法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普通凡人的所想之事。”


    “我對你說的正是一個普通凡人對於天神的想法。”薑芷夏起身下床,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繁鬧的街道對菁蘿說:“你們神仙對於我們而言與那些皇帝貴族一樣。


    你們手握重權,掌控著我們的生死。我們受你們管轄,敬你們、怕你們,同時又想得到你們的憐憫。因為你們一抬手,就能免去我們很多痛苦。


    我們對你們有期許……”


    她頓了頓,又說:“世人盛讚周文王,傳他澤及枯骨,見到無名屍骸讓官員置辦衣棺,妥善埋葬。他言:‘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他是天下之主,所以哪怕是一具屍骸,他都要對其負責。


    菁蘿,你說神仙算不算天下之主?他們處在那個位置上又該做些什麽?”


    菁蘿再一次沉默了。


    下午,百姓走上街頭淨水潑街,黃土墊道。薑芷夏以為是什麽大官要來巡查,細打聽才知道原來他們是為了晚上的“花神巡遊”做準備。


    當地人擔驚受怕了二十年,如今罪魁禍首已死,他們得以解放。這“花神巡遊”就從過去的獻祭變成了慶典。


    百姓為前去剿滅妖魔的英雄慶功,也慶祝自己今後能過上太平日子。


    他們還想著要把昨日那十二位進山的“花神”找出來,用明輿抬著他們繞城一圈,感謝拯救他們的英雄。


    可那些人倒是謙讓起來,說昨夜抬他們進山的人也出了一份力。進山的人也推辭說多虧留守在城內的人推倒神像,砸了廟宇,不然他們也製服不了妖怪。


    這一推二讓倒讓他們發現原來剿滅妖怪每個人都功不可沒。於是眾人決定誰也不乘明輿,今晚大家一起上街,都當“花神”。


    時值五月,當地各式鮮花齊放。夜晚百姓手捧鮮花互相贈送,互相致謝。


    薑芷夏他們也上了街。除了厲硯霆,百姓認出他們就是昨夜剿滅妖魔的神仙,紛紛向他們送花。尤其是薑芷夏,差點沒被花埋了。


    謝澤之眼見人越來越多,悄悄掐訣帶著她土遁離去。


    後來他兩人戴著麵具混在人群中,菁蘿和厲硯霆不知去了哪裏。


    “原來慶祝花神的民俗是這麽來的啊。”薑芷夏抱著胳膊感歎道:“沒想到這流傳下來的慶典竟然跟我沾了那麽一點點邊。”


    “薑掌門心懷天下,所到之處民眾竭誠歡迎!”


    “謝澤之……”她幽幽地說:“話不錯,但再說就惡心了。”


    “誇你還不樂意了。”謝澤之將買來的糖畫送給她。


    他一路都在留意她的情緒,生怕她還在為開陽真人的離世而難過 。不過還好,她沒有在強顏歡笑,這讓他放下了心。


    薑芷夏忿忿不平地接過糖畫,氣惱道:“憑什麽你一轉就能轉出龍,我轉就是兔子……”


    “可能是你惦念你徒弟。”


    “我怎麽不知道我那麽掛念她。”


    他們隨著人群路過鰥夫家的小巷口。薑芷夏見到那日打人的惡霸提著禮物來跟他父女二人致歉,說他是被豬油蒙了心,欺負起自己人,往後再也不會了。


    薑芷夏沒有上前,隻低頭一笑邁步離開了。


    謝澤之好奇道:“我本以為你會好好教訓那人,讓他再也不敢仗勢欺人。沒想到你竟帶著他和一群打手去山裏捉妖,讓他們成了城中百姓追捧的對象。這可不像你平日做事的風格。”


    她笑道:“當年我殺了土匪,得寧姝和一村人的感激,才開始學會保護弱小,把刀尖衝著惡人。


    謝澤之,你知道被人肯定、當成英雄追捧的那種成就感有多美妙。”


    謝澤之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想用這種成就感去讓他們自我約束。以後他們再要欺淩弱小,就得顧及自己‘英雄’的顏麵。”


    她點頭,又說:“這個法子我想了很久,一直沒有實行過。所以成果如何,他們又會堅持多久,我還不知道。總歸先試試,到時候再根據具體情況改。


    不過最起碼這幾日全城的流氓地痞都能安生些。若是能讓其中一些人徹底改變那就更好了。”


    她一扭頭發現謝澤之不在自己身邊,轉身望去,竟見他在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


    “怎麽了?”


    “我……”他歎了口氣,隨即勾起嘴角,“沒什麽,我隻是發現你越來越像神……”


    “我對昭衡真君動了情,注定不會是個好神仙,而且我也做不來神仙。”她插話道:“趁我還沒走上‘歧途’,早些處理完這些事,褪去仙骨做個凡人還能留下個好名聲。”


    “但你有你的理想和追求。”謝澤之猶豫道:“成為凡人,這些隻怕就要放棄了。為我值得嗎?”


    她因他教導才明白事理,但如今他在她麵前卻有些自卑,覺得自己不夠資格“獨占”這樣一個女人。


    薑芷夏走到他麵前,戳著他的心口,惡狠狠地說:“我背著靈鎖那幾百年照樣沒有法力,耽誤我做事了嗎?再說,我本來也不想當神仙。倒是你,是不是反悔了?”


    他急聲否認:“我沒有!”


    “那想這麽多幹什麽!不準想了!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別逼我扇你。”


    “嗯。”他連忙點頭,接著又從袖中拿出兩隻顏色不一樣的花,一隻粉色,一隻黃色送給薑芷夏。


    “剛才人太多,一直沒機會給你。”他說:“粉色給我夫人。黃的那支送給阿芷姑娘。我想謝謝她……昨夜替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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