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芷夏想不通開陽真人用了什麽法術,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來。謝澤之也解決不了她的疑惑。但他有一句話說對了,就是她師父想說的時候才會說。


    於是她決定什麽都不想了,順手從河裏撈出一根樹和柳條綁著“垂釣”,陶冶性情。


    謝澤之輕扣桌麵,表達心中的不滿,“薑掌門,你看看這湖麵、這氣氛,不說花前月下,也是濃情蜜意。你這個時候垂釣合適嗎?”


    薑芷夏側頭看向他,正經道:“我倒是想跟你濃情蜜意,訴說情話。但你現在是黎旭初呢,還是謝澤之啊?假使我大膽些,不顧旁人的目光坐在你懷裏,那抱我的是你啊還是黎旭初啊?


    安靜點!不要打擾我的魚上鉤。”


    謝澤之:……


    他歎口氣,認命似地跟她坐在一邊,陪她垂釣,“薑太公當年還有個直鉤,你隻有柳條會不會太敷衍了?”


    “我這是最願者上鉤,你懂什麽?”她托著腮,陰陽怪氣道:“我當年連釣竿都沒有,不照樣有個真君上鉤了,直挺挺地往我船裏蹦,也不怕自己渴死在岸上。”


    “你就得意吧!”他輕點她的額頭,“我就不信他渴死你能坐視不理。”


    她轉過頭來,對著他呸了一聲。


    “你幹嘛?”


    “相濡以沫。”


    “薑芷夏!”


    “哈哈哈哈哈,別鬧別鬧!一會兒船翻了!”她攔著他去搶她釣竿的手,“等下,好像真有東西上鉤。”


    她覺得手中釣竿一沉,遂將手中樹枝拿出水麵,卻見那柳條尾端掛著一條三寸來長的小魚。


    她驚喜地望著謝澤之,“我說什麽來著!”


    船尾搖槳的船夫見到都不免插話道:“姑娘,你還真是神了。”


    “我天選之人,所到之處必有神庇佑。”她高興地解下那條魚送迴湖裏。她本就是為逗樂,也不是真的為釣魚。


    她壓低聲音對謝澤之說:“下迴施法給我弄條大錦鯉,這樣顯得貴氣。”


    謝澤之沒有迴應,隻看向不遠處的那條船。彼時厲硯霆舉杯飲茶,但臉上笑意還未完全收斂。


    謝澤之心中一驚。


    “那女人前來求藥……它是會讓人一心一意,而代價就是他永遠不會對自己真正心愛的人動心。除非那人死,他才會看清自己的心意……”


    “我看到我的前世都是死在季宸手上,每次等那人死了他才開始後悔……”


    “黎旭初,菁蘿說的話你不要在意,你隻當阿芷的師父助她早日成仙,所以收起你那些旁雜的心思,別做出格的事。你成仙不易,別為一個凡人丟了身份……”


    巨大的恐懼瞬間向謝澤之襲來,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錯了……”他喃喃道。


    “錯了?什麽錯了?”薑芷夏一心都在她的釣竿上,頭也沒有迴。


    謝澤之掰正她的身子,慌張道:“我們先入為主,被黎旭初的一麵之詞誤導了。你不能再接近厲硯霆。我們……”


    “啊!!!”


    謝澤之的話被岸邊的騷亂聲打斷。二人轉頭望去,發現岸上有一群人正往拱橋那裏跑。


    “有人發錢嗎?”薑芷夏問。


    “嗨~什麽發錢,那是求符保命去了。”船夫搖了搖頭,“二十年了,每年都要來這麽一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二十年?”她疑惑道:“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船夫歎了口氣,說這裏每年都要選出十二名女子去當花神送到山裏獻祭,才能保證當地一年平安。他們送花神已經有二十年了。


    起因則是離城不遠的山上出了一隻惡妖,自稱待卿大王。


    他每日除了飲酒便是吃人,弄得當地人心惶惶,民不聊生。他們也曾請過和尚道士,可那妖怪法力高強,無人可以降服。


    後來城隍仙出麵降妖,雖兩敗俱傷,沒有將其收服,但也逼得妖怪做出退讓。


    那待卿大王說隻要當地每年獻出十二個妙齡女子,便放過一城的人。為了掩飾這場獻祭的殘忍,百姓就拿選“花神”作為掩飾。


    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怎麽一迴事。


    他們想過要逃,但即便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搬離故土、移居別地都要褪下一層皮,更別說窮苦百姓。他們根本沒有搬家的資本。所以獻祭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薑芷夏讓船夫將船劃向拱橋方向,又問:“那符紙是怎麽迴事?”


    他說:“每年到這個時候待卿大王就會散出十二張紅色符紙。要是誰家門口貼了這個東西,他們家的女人就要去當花神。這符紙是用來防止被妖怪的紅符纏上的。”


    “這麽靈?”


    “寫符的道士師承城隍仙,符紙自然有用。隻是符紙數量有限,得了符紙的就能逃過一劫;要是沒得,就自求多福吧。”


    小船靠近拱橋。薑芷夏見橋上散符的那位道士,年紀二十七、八,雖一身破舊灰白道袍,但難掩仙風道骨的氣質。此人一臉正氣,寡言少語,發完手中的符紙便快步離開,任憑後麵的人哭嚎著追趕也不停下來。


    “這人還真是古怪。”


    “姑娘不知,他以前就是住在這裏的人,七年前他的妻子被妖怪擄走再也沒有迴來。他為妻報仇不成,便向城隍仙哭訴。因其誠心感動神仙,所以收了他做徒弟。隻不過道行太淺,每年寫些符紙保佑當地的姑娘罷了。”


    薑芷夏聞言笑道:“那人拜師不找個有本事的,跟著那城隍能有什麽前途,難怪也隻能寫寫符紙了。”


    “都不容易。”船夫歎道:“要是老天有眼把這妖怪收了去,我們也安生了。每年送去的十二個女子一個活著迴來的都沒有。今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要遭殃了。我家裏的女兒才五歲,現在不用擔心,隻是往後她要長大……唉……”


    “老天有眼也架不住有人遮蓋呀!”


    “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隻是說著玩的。”薑芷夏看著橋上沒有搶到符紙的人哭天搶地,搶到符紙的人喜極而泣,也有舉著符紙高聲叫嚷重金賣出,一片混亂。


    她道:“安心度日,這事今年不再有了。”


    她讓船夫將船撐至岸邊,又拍了拍謝澤之的肩膀,揶揄道:“不是我說,你……挺會找地方啊?”


    謝澤之抿了抿嘴,不知道說什麽。他怕是犯了太歲,和這個時代八字不合。他去的寺廟是佛寺,找的廟祝被開陽真人代替,現在連他熟悉的娛樂活動也變成了獻祭。


    他頭一低,老實“認錯”道:“是我設想不周,任憑掌門處置。”


    船頭靠岸,他先一步上岸。薑芷夏扶著他的胳膊下來,站穩後,擼起袖子說:“抓他!”


    “遵旨!”


    “阿芷~”菁蘿彼時也到了岸邊,“你們怎麽突然下來了,剛才我見拱橋那裏很是喧鬧,是出了什麽事嗎?”


    薑芷夏將聽到的事與他二人講明。他們也頗為驚訝。


    “豈有此理!”菁蘿義憤填膺道:“這麽大的事,這個城隍竟然敢知情不報。阿武哥哥,你不能放過他。”


    “他們該是為了當地政績不敢上報。此事我自會處理。”厲硯霆向薑芷夏靠近了些,道:“你今日也玩夠了,我們迴去。”


    謝澤之見他過來警鈴大作,突兀地站在薑芷夏身前,阻止他走近。


    “黎旭初,你……”


    薑芷夏沒閑心管厲硯霆要做什麽。她很是不解地問道:“不是,你們知道這裏鬧妖精了,不管嗎?”


    “阿芷,天宮有天宮的辦事章程。”菁蘿勸慰她道:“阿武哥哥就算要罰城隍仙也得查明真相後才能捉拿他。”


    “神仙不管,那妖怪也不除嗎?他們已經受了二十年的磋磨。你們還在等什麽?”


    “妖怪出現,隻怕是當地人的劫難。”她有些為難地說:“我們是神仙,不好多插手管這件事。”


    “你在說什麽?”


    “你是凡人不了解。有時妖孽的出現是上天的安排。因為凡人作惡太多,他們該受此劫。我們不得插手,除非他們……”


    薑芷夏忍著怒氣打斷她,“我剛才和那個船夫聊天。他告訴我他在這湖上撐船,最忙的時候一天掙得錢夠他三口之家吃頓帶肉的飯菜,還能有些富餘。閑時接不到活,就要去賣苦力。不然連糙米都買不了。


    就這樣,一年到頭也不敢生病,買塊布料做衣服也要精打細算。你們告訴我,他做了什麽惡,不僅要艱辛度日,還要受妖孽脅迫。”


    “阿芷……”


    “三界之主、仙界神女……”她冷笑道:“我想問問你們知不知凡人為什麽拜你們?要不是日子苦到過不下去,自己翻不了身,誰會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仙身上?


    菁蘿你也會虔誠拜佛,讓他指點迷津。你在跪下的那一刻怎麽不想著是自己作惡太多、該遭此劫?


    凡間是有它的運行規律。凡人作惡犯法自有律法處置,律法有空子無法懲治惡人,神仙就要出來維護公平和正義。但你們無權強加劫難給所有人,更何況這裏的劫難根本就是無妄之災。”


    她向他二人行禮,嘲諷道:“小人的話說完了。那就恭送陛下、仙子迴天宮。”


    “黎大人,我們走。”她轉身帶著謝澤之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厲硯霆緊隨她而去。


    菁蘿站在原地,遲遲沒有移動腳步。


    她有正義要守。現在真需要她的時候,她卻下意識地想要按照天界的規矩辦事,置這些凡人的生死不顧,將他們的苦難看做是他們的劫數,從而為自己袖手旁觀找到合理的借口。


    她不是這樣的!她還沒成仙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那時她遇到妖怪,想都不想就會將他們解決,還當地一個清淨。


    她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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