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芷夏扶著謝澤之冷靜地看著張牙舞爪的上官雲。她真是被這人氣笑了。


    “我是真沒有想到,有人會當狗當得這麽心甘情願。”她說:“那幫魔頭跑到外麵攪和半天好歹人家能從中獲利。你呢?忙活一整什麽好處沒得到,還要出賣自己的利益為魔界著想。你有沒有興趣來我靈清任職,我們家看門狗大黃前幾天剛死。”


    “薑芷夏!”


    “哦,我忘了。你連狗都不如,狗還知道幹有好處的事呢。千百年後一定會有人為你這種白癡專門起個稱號,受全天下人的唾棄!”她說道:


    “你以為你是在幫仙界?你是在加速仙界的滅亡!陸麒老君但凡是個有眼界的,他就應該站在百姓那裏考慮問題,就不會攔著昭衡更改天條。擴大黨爭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仙界的關係網好不容易被撕開一道口子,你現在卻要把這個突破口堵上,徹底讓仙界走向一條不歸路。


    為什麽父女之間的差別能這麽大?要我說想保住仙界,最簡單的就是殺掉你們這幫死活都不改,隻會添亂的老東西!”


    “你!”上官雲氣急。


    “你什麽?論道貌岸然你上官雲排第二,陸麒老君就是第一。你看你多會騙你自己,拯救仙界。呸!”薑芷夏嗤笑,“你連你女兒都救不了,還好意思提救仙界。”


    “星月要是謹遵女訓,根本不會和離。”


    “你知不知道你女兒是被容珩欺騙,不得已才嫁給他的?她根本不想那麽早成親。”


    上官雲怔住,他從沒聽上官星月提起過這件事。


    “她受了委屈不敢告訴你,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她壓根不相信你會教她更好的解決辦法。你隻會抱著陳腐的教條訓斥她,然後把她推向火坑。所以那傻姑娘為了避免你的斥責,自己跳了進去。


    但是她比你強一萬倍,她足夠勇敢,敢砸碎你給她的枷鎖。你知道她跟魔界破無打過一場,還差點性命不保嗎?”


    “星月她……”


    “她肉身被毀,是靠著貝母瓶重新活過來的。被誰害的?就是被你嘴上說的‘利用、合作’的人。


    他們在外麵傷你女兒,而你用仙家的性命挽救魔界。”薑芷夏收起橫刀,一副要帶著謝澤之就地坐下的模樣。


    “話就說到這裏。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因為別人改變想法。我不出去了。我就跟你一起在塔裏看著上官星月死,看著仙界徹底墜落,看著魔界成功顛覆仙界後過來嘲笑你。


    上官雲,你說說你現在和魔有什麽區別?”


    她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半晌,上官雲小聲道:“我沒有太多法力,這座塔的結界我隻能打開一次。下一次開啟要到三個月後。”


    這是上官雲當初和魔界合作後的代價。他身為掌門卻必須待在塔中鎮壓魔氣。起初他靈氣充沛時還能一天出去一次,現在要休息許久後才能打開塔中結界。這也是為什麽他要在六層布置結界,他想盡力減少魔氣對他的損害。


    眾仙聽到後激動不已,心歎終於能逃脫這鬼地方了。


    上官雲冷漠地打斷他們的遐想,“但這些人不能走。”


    他解釋因他法力減弱,結界隻能開啟半盞茶的時間。他們根本沒辦法全部離開。再者這麽大動靜,勢必會引起子桑家的注意,薑芷夏帶著他們一同離去的結果隻能是被一網打盡。


    好在眾仙不是不識大局之人。他們相信謝澤之不會棄他們不顧,隻囑咐他二人出去多加提防,萬不可再相信這四方土地與山神。這些人早就投靠了魔界。


    薑芷夏扶著謝澤之上了第七層,轉頭對眾仙說:“諸位,我很快迴來,到時帶你們一起出去。”


    “薑掌門一路小心。”眾仙行禮告別。


    上官雲單手結印打開上層結界,薑芷夏化作一道白光與謝澤之一同離開。此時外麵天光大亮,正值前殿弟子外出練功,最外層結界打開一條縫,薑芷夏從中飛了出去。


    看守之人隻覺一陣風刮過,但見沒有異常,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這邊薑芷夏一刻不停,帶著謝澤之向靈清而去。她感覺自己的右肩膀越來越沉,謝澤之整個人靠在她身上。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感覺他的皮膚滾燙。“謝澤之,你還好嗎?我們馬上到了。”


    “嗯。”他應答著。魔氣與靈氣在他體內不斷衝撞,適才他還有力氣壓製,現在出了塔,一點法力都使不出來,眼前越來越模糊,連意識也變得不清醒。


    “別睡!”薑芷夏喚他,“你跟我說說話,說……說那個公主。你們倆是不是有一段不能外傳的感情?”


    她佯裝生氣,隻想讓他別睡過去。不得不說,這一招很是有效。謝澤之強睜開眼睛,“我沒有。”


    “嗯嗯,沒有。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他吃力地說:“我跟她是處理一件公案時認識的……可我想不起來是什麽公案了……”


    “那慢慢想。”薑芷夏隨意迴答道,目光隻注視著前方。突然,她感覺脖子一緊,差點掉下雲頭。


    “謝澤之,你放手!你要勒死我嗎?”


    “我想不起來了。”他有些委屈。


    “那別想了。”薑芷夏扒拉著他的胳膊,“放手啊你,我看不見路了!”


    “我不放!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跟別的女人有傳言……我不幹淨了……”


    “這話誰都沒有說過!”


    “你是這麽想的,我都知道!”


    薑芷夏:好想把這個人扔下去。


    “芷夏……”


    “嗯?”薑芷夏強迫自己迴應他,同時祈禱他不要再說些別的話了。


    “你怎麽都不說喜歡我。”


    “我說過!”


    “你沒有當著別人的麵說喜歡我。”


    “那我們迴去說好不好,迴去人多。”薑芷夏長唿一口氣,使勁抱住他的腰,不讓他往下滑,暗罵自己沒事提這個話題做什麽?!


    他是不困了,但開始胡說八道還亂動,一點也不安生。


    “那你之前怎麽不說?”


    “我……我那時候……那時候忙……”


    “忙、忙!你總說你忙,你是要我還是要這個家?”


    “哈!?”


    忽然,謝澤之像被抽空力氣一般,又成了剛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謝……算了你還睡覺吧。”


    等薑芷夏再看到東堯山,眼淚都快下來了,她從沒覺得迴家之路能這麽漫長!


    此時,靈清大殿前,有一身穿淡綠宮裝,上繡精致荷花花紋,頭戴金鳳展翅冠。一雙杏眼中透著幾分嫵媚,紅唇嬌豔欲滴,手持長劍衝莫緘敘等人喝道:“把昭衡交出來。”


    “他真不在。”莫緘敘無奈迴答。


    他沒見過這人。聽林憶說她兩天前來過一次,什麽都不說,提著劍往裏闖,還讓他們把昭衡還給她。


    林憶氣得跟她打起來了好幾迴。


    “我說你要再胡攪蠻纏,信不信我把你元神打出來!”林憶轉動手腕上的金鈴。


    眾人剛要去勸,卻見薑芷夏帶著謝澤之落在院中。


    “師姐,救命啊!”薑芷夏一聲哀嚎,慌得眾人趕緊上前幫她把謝澤之“拿”下來。


    瞬間,她身上一輕,疲倦感也湧了上來。


    想哭,真的想哭。


    “他被魔氣與靈氣所傷,先帶他迴去給他療傷。”她指著謝澤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你呢?你受傷沒有啊?”林憶和柳茉思忙問。


    “我沒事……”薑芷夏話說到一半,見一個陌生女人衝了過來焦急地看著被俞伊攙扶的謝澤之。


    她輕撫他的臉頰,一副快哭了的模樣。


    “昭衡?”她低聲喚他,見他毫無意識急忙衝眾人喊道:“都愣著做什麽?快送他進去,讓我給他療傷!”


    “快快,老五、小七送真君進大殿療傷!”莫緘敘指揮著。那女人也跟隨俞伊進了大殿。


    “不是,她誰啊!?”薑芷夏指著她,追上去要問被莫緘敘攔住。


    莫緘敘讓她別擔心,俞伊和東方楚良會想辦法搭救謝澤之,那女人占不到便宜。他這裏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薑芷夏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他幹笑兩聲,看了看林憶,又看了看柳茉思。她二人轉向一邊,不想替他開口。沒辦法,他隻能硬著頭皮說:“那天你讓我找東方大帝,去打探魔界的消息還記得嗎?”


    “記得啊。他沒帶你去?”


    “去了。我們去到魔界。然後我看見老三他……”


    “他又怎麽……啊!謝澤之你放開我!” 薑芷夏拍打著謝澤之又勾過來的手臂,“放手!你到底有沒有受傷,你是不是在裝啊?”


    她看向從大殿追出來的俞伊和東方楚良,想求他們給個說法:這人不是剛才都沒意識了嗎?怎麽還有勁兒跑出來呢!


    俞伊和東方楚良一攤手,表示無可奈何。謝澤之睜開眼睛看見是他們,跟見鬼似的把他們推開,嘴裏喊著要找他夫人。


    而那個陌生女人此時站在殿前怒視薑芷夏,這讓她更摸不著頭腦了。


    “你別看他們。看我……你跑哪兒去了?為什麽把我交給別人?”謝澤之將她抱進懷中,整個人朝她壓去。林憶和柳茉思連忙扶住她的腰才沒讓她倒下。


    “謝澤之,你給我滾迴去療傷,不要再發癲了!”她氣得大喊:“我要被你壓死了!”


    “你吼我?”他聲音透露著難過,“你果真不喜歡我了。我不療傷,我要吊死在你房間門口。”


    “你有病啊!?”


    “你還吼我……”他將她抱得更緊了,委屈道:“芷夏~我好難受。”


    薑芷夏剛要發作,餘光瞥到正在旁邊含笑的同門和憋笑的弟子,意識到再這麽下去,謝澤之這一世英名算是玩完了。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些,“那我們先療傷好不好?馬上就不難受了。”


    “不好,我不跟他們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行!那我們一起走吧?”


    “不要,我不去前殿。”


    薑芷夏艱難地微笑道:“那您想去哪兒?”


    “去你房間。”


    “行……”


    “我以後都住那裏。”


    “行。”


    “你摟著我療傷好不好?”


    “好!”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走吧,親爹!”


    “我是你夫君。”


    薑芷夏默念:他受傷了他神誌不清,他受傷了他神誌不清,他受傷了他神誌不清……


    於是,那天在場的弟子看到一幅稀世罕見的畫麵。那位傳說中的昭衡真君緊靠在他們掌門身邊向前慢行,而他們掌門臉上透著要殺人的神情,嘴上卻低聲哄著旁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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