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芷夏扔下一句“等我迴來繼續吃。”轉身跑出去找剛才那位送葡萄的老鄉打聽消息。


    謝澤之望著她的背影笑笑,無奈地搖頭。


    “真是稀奇。”陸辰年涼涼開口道:“堂堂男仙之首、仙界真君,竟然也會做此等討好諂媚之事。”


    “算討好嗎?” 他拿出手帕擦幹淨手上的葡萄汁,神色淡然,“這是她要求的。她進入靈清派之前,一直跟我在一起。我讓她去抄經,她和我討價還價,讓我幫她剝葡萄皮。她說她喜歡吃葡萄,但討厭剝皮。她抄一本,要我拿一百顆葡萄來換。後來她去到靈清才沒有……怎麽如今看來這事是討好嗎?”


    謝澤之平靜地敘述他與薑芷夏的過去,卻讓陸辰年的內心酸澀不已。


    他一直認為薑芷夏成仙後,除了師父,見的第一個男仙便是自己。沒想到她先認識的謝澤之,還與他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


    他們有屬於彼此的一段過去。


    張和裕曾經說他大哥有一個喜歡了快兩千年的人,是薑芷夏嗎?難道在那時候謝澤之就已經對她動情了?


    他怎麽敢?!


    陸辰年隻要想到這一千多年謝澤之在她身邊一直都抱著不純的目的,他就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碎屍萬段。


    “薑芷夏她、她有一個未婚夫你不知道嗎?”他厲聲道。


    “知道。”


    “他們拜過堂……”


    謝澤之輕笑一聲,“我雖不曾參與過她的婚禮,但我也聽別人說他們兩人連天地都沒拜,季宸就入了魔。何來拜堂一說?”


    陸辰年無法反駁他的話。那場婚禮隻到兩人走入大殿便結束了。


    他現在想以薑芷夏未婚夫的身份勒令謝澤之離她遠點。可哪來的資格呢?


    他們什麽關係都沒有。


    此時,又聽謝澤之說:“橫豎就算她嫁過人又怎樣?隻要她願意,便是季宸還在,我也能帶她走。”


    “謝澤之!”陸辰年情緒愈發激動,“你、你無恥!”


    “我喜歡她,何來無恥一說。”他眼睛望著手邊那些還沒有剝完的葡萄。當初若他真能無恥一些,在她成婚前擄走她,或許今天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有喜歡的人。”陸辰年出聲打斷他的遐想,“就算那人現在已經死了。你也不能不顧她的感受。”


    “我就是太顧及她的感受,才會看著她嫁給那種人……”謝澤之喃喃道。隨即又想起來什麽似的,提高音量說:“何況,她已經不喜歡那人了。”


    “你胡說!”若不是身上的傷不允許他站起來,隻怕這時他已經走到謝澤之跟前與他打鬥起來,“她隻是說她不恨那人……”


    “沒有恨,代表什麽呢?”


    聽到他的話,陸辰年的心揪到了一起,繼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澄華和馬旭的事情教會他——無恨即無愛。


    且說薑芷夏這邊幾番打聽才知道,無籽葡萄是距離此地二百裏一處名曰餘澤國出產的。


    那裏還有許許多多奇怪的作物。比如夜晚能發光的草、馬吃一粒就能飽腹的小麥、不怕火燒的果子……


    薑芷夏一聽,心下了然這肯定是老七的傑作。她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眾人,莫緘敘誇她,這麽久終於幹了件人事。


    又幾日,謝澤之傷勢好轉,可以下地走動,他找到薑芷夏問歲殺在哪。他想起要問他什麽了。


    薑芷夏看向莫緘敘。


    莫緘敘會意,連忙從院子的牆角處挖出小罐子,放在石桌上,罐子上還貼著一道符。


    “歲殺在這裏?”她指著罐子疑惑地問,卻見那三人抬頭望天,一副心虛的模樣。


    “大師兄?”


    “……”


    “二師姐?”


    “……”


    “四師姐?”


    “……”


    “都不說話是吧!?”薑芷夏手一攤,“好,抓你們見官,告你們蓄意殺人……”


    “這事兒跟我沒關係,都是老二和老大的主意。”柳茉思一聽她要報官,當場就把其他兩人賣了。


    “不是我的主意!”林憶大喊:“大師兄說歲殺那麽大一坨不好看守,幹脆把魂魄提出來,肉身就不要了,還方便攜帶。”


    莫緘敘氣得直跺腳,“老二你記性不是不好嗎?!這事你記這麽清楚幹嘛?!”


    “廢話,我跟你師兄妹多少年,被你坑了多少迴了。我早提防著你反水呢。”


    “反水的是你兩個!”莫緘敘也坦白,“主意是我出的,但魂是老二抽的!”


    “雖、雖然我抽了魂,但罐子是老四找的。”


    “我……符是老大畫的。”


    “但墨是老二磨的……”


    “紙是老四買的……”


    “錢是老大給的……”


    ……


    謝澤之輕歎道:“靈清派真是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忘本派的傳統藝能啊。想當年開陽真人推卸責任也是如此快。”


    他不在乎歲殺是什麽形態,隻要不耽誤他問話就行。他上前將符撕下,歲殺的魂魄瞬間從罐子裏鑽了出來,人都沒看清就嚎啕大哭,大罵他們神仙不是東西,虐待俘虜。


    “也不至於虐待,我不是在你罐子裏放了兩隻蛐蛐給你解悶了嗎?”柳茉思說,表情很是天真無邪。


    不提還好,一提歲殺更氣得冒火,“注意吐字歸音!您放的不是兩隻蛐蛐,而是兩隻蛆!是兩隻蛆蛆!你一個女仙,怎地如此不講究衛生?”


    “我又沒有用手拿……”


    “行了。”謝澤之製止二人爭辯,問道:“我有事要問你,你最好如實說,否則你連住進罐子裏的機會都沒了。”


    見他問話,莫緘敘等人主動迴避。謝澤之叫住薑芷夏,讓她留下同他一起。


    “我且問你,和你在一起的黑影是誰?”


    “我不知道。”歲殺倒是沒有隱瞞:“那些人來時都隱在黑影裏,看不出半分特征。就算來的是不同的人,聲音都是一個樣。”


    “他們來找你都做什麽?”


    “從我手中拿走那些神仙的骨肉,可能是要煉化什麽東西,但我從來不過問,他們也沒告訴我。”


    謝澤之心中緩緩升起不安,又問那黑影為何要把金印給他。


    歲殺說他收到魔君的命令,讓他把金印裹著人皮一起修煉,在金印上施幻術。到那時,這枚金印能調動的就不止西方的天兵。


    “反正都是幻術,用別的不行?”薑芷夏不解。


    謝澤之搖頭,“不行。天界中隻要是調動軍隊的金印,都含有四方大帝和中央天帝的法力,這是其他之物所沒有的。用別的東西就算能施展幻術,也會因為沒有那些法力被看出來。”


    他看向歲殺,“魔君在惡靈之淵怎麽複活寄生花的?”


    “這就要問仙界的人了。”歲殺說:“有人為他盜來天界弱水,才讓他複活了寄生花。據我所知,他複活的物種還不止寄生花一種。”


    “還有什麽?”


    “不清楚,那些東西太過邪門,我都不認得。”


    見謝澤之沒有說話,歲殺繼續說:“昭衡,我看你也是個有誌向的神仙。不如放棄仙籍,投入魔界。魔君惜才愛才,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他又看了一眼薑芷夏,對謝澤之說:“你要是想帶你的相好一起去,他也歡迎。”


    “你才是他相好,你全家都是。”薑芷夏不屑道:“你們家魔君除非三跪九叩,把魔界之主的位置讓給我,否則想都別想我們會去魔界。”


    “我勸你們還是別抵抗了。”歲殺誠心地說:“我活了這麽久,見過無數大大小小的領主。這位魔君是最有才能的,悟性最高的。他精通無數法術,上古失傳的法術他一學就會。


    他要的東西從來不會落空,你已經被他盯上了,而仙界或早或晚也會被他拿下。與其成為魔君的刀下鬼,不如盡早迴頭。你在魔界肯定大有作為……”


    “這麽說……”謝澤之打斷他,低沉著聲音,“我的事情和魔君脫不了幹係?”


    “你的什麽事?你們別那樣看著我!”歲殺見薑芷夏又去動頭上的發釵,慌忙喊道:“我隻是聽說你被他盯上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讓你相好別動手!”


    謝澤之拿起石桌旁邊的符,將歲殺壓迴罐子裏。


    “他的樣子倒是沒說謊。”薑芷夏收迴手,“你有沒有找到翻案的地方?”


    謝澤之將她的發釵扶正,“不急。我倒是想問你,聽到那件事,有沒有懷疑過我?”


    “我要是懷疑你,你現在早就死了!”她下巴一揚,又再他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我最討厭調戲奸殺婦女的人,見一個砍一個,絕不留情。”


    他抓住她的手,凝望著她,“我沒有。”


    “我知道。”她迴答,沒有半分猶豫。隨即又罵道:“什麽魔君天分高、悟性好。用這麽下作的手段汙蔑別人,還搭上無辜的仙娥,我看他就是個垃圾。”


    “那名仙娥,天帝已經命人好好安葬她了……薑芷夏……”


    “嗯?”


    半天,他才磨磨唧唧地開口小聲說道:“其實我成仙以前也被說悟性很高,修仙界的天才……”


    說著,他稍稍挺直了腰杆,等待薑芷夏的誇獎。


    “所以嘞?你這麽優秀,現在是掌門嗎?”


    “啊?那、那倒不是。”


    “那有什麽可驕傲的?”


    謝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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