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年雖和這幫師兄弟們的關係不算親近,但畢竟同門,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俞伊死在這裏。


    可他忘記了。他早已不是三界戰力第一的仙君,而是毫無法力的普通人。


    即便他還記得那些招式,然而他從蘇醒到現在也才練習不到兩個月,甚至內力都沒形成。這些招式不過是一些花架子,根本難以抵抗已經陷入瘋狂狀態的黃父鬼。


    幾個迴合下來,他反被黃父鬼掐住脖子。倒在一旁的村民們拿起各式各樣的農具和紅纓槍共同衝向黃父鬼,將他救下。


    他——堂堂仙君今天竟然被凡人所救。


    村民們毫不畏懼,被黃父鬼打倒就再次站起來與它搏鬥。會武功的幾個衙役上前抱住黃父鬼的四肢,奈何它的力氣太大,他們壓製不住被甩了出去。


    就在這時,眾人聽到“嗖”的一聲,緊接著一把樸刀從遠處飛來直插黃父鬼的胸膛。


    薑芷夏很是疑惑,“一隻黃父鬼而已,怎麽威力如此之大。這也太給它同類長臉了。”隨後又對班主說:“你們還用真樸刀,也不嫌沉?”


    “想著平時可以辟邪。”


    “那你藏起來幹什麽,找這玩意兒費半天勁。”


    “因為不太用……”


    班主話還沒說完,耳邊又傳來黃父鬼的怒吼:“你們竟然敢如此對我。”它望向班主身後的鄭彩月,“你就是這麽報答我對你的愛嗎?騙子。”


    “我不認識你!”鄭彩月都快哭了。


    它向鄭彩月奔來。


    薑芷夏衝到它跟前,握住還在它胸膛中插著的樸刀刀柄,將它抵住,“掌門教你一件事,死纏爛打的人是不會得到真愛的。”


    說罷,她抽出樸刀,向黃父鬼劈砍而來。


    此時節,薑芷夏像變了一個人,殺氣四溢,絲毫沒有平時那般平易近人的樣子。三、四十斤的樸刀在她手裏輕若無物。她舞著樸刀,就像在控製她身體的某一部分,得心應手。她的招式沒有太多花架子,卻招招致命,每每攻擊黃父鬼的要害之處。


    黃父鬼招架不住,後退躲過樸刀,被薑芷夏迴身一個側踢踹退幾步。


    薑芷夏手握樸刀,刀頭衝下,直看著黃父鬼,麵無表情。


    黃父鬼心下發怵:這女人沒有法力,自己就已被她的殺氣逼退。若是她有法力,它隻怕抵擋不了她幾招。


    若是以前,它還會忌憚幾分。不過自從那天它獲得腹中這個東西後,真神仙來了它也敢與他鬥一鬥。


    薑芷夏不知道它心裏怎麽想的,隻感歎這刀太普通,不然黃父鬼早被她劈死了。


    她內心長歎一聲,看向倒在路邊的陸辰年,“你是童男嗎?”


    陸辰年瞳孔都放大了,指著樸刀問她:“你不會想用這個取血吧!?”


    這一刀下去,不說他傷口能不能止住血,連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薑芷夏嗬嗬一笑,“我就那麽一想。”隨後橫起樸刀,用手握住刀口,劃爛手掌。


    “你肚子裏發亮的東西是什麽?”她問。


    “你怕了?”


    “我就是好奇。不說算了,我拋開你肚子看也是一樣。”說罷,薑芷夏再次抄起樸刀上前。沾了血的樸刀比起剛才來更多了幾分威力,輕而易舉就能劃破黃父鬼的皮膚。


    寒光閃過,黃父鬼的雙臂被她砍下。


    它還沒顧得上叫痛,又被村民圍攻。他們用火攻,用火藥炸,朝它潑一些汙穢之物。


    若是普通的妖怪,早已經死了幾百迴了。可這次黃父鬼有那奇怪的東西做靠,根本不怕這些,被打得遍體鱗傷依舊能與眾人對抗。


    若是如此,我便從你的天靈蓋劈下去,看看肚子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薑芷夏這麽想著,以樸刀做支撐,跳起身直踹它胸口。


    黃父鬼踉蹌幾步,彎下腰來。


    趁此機會,薑芷夏雙手持刀,飛起身來直劈這怪物的天靈蓋。


    “小六,別硬碰硬!”俞伊不知道那東西是何物,但薑芷夏這般直接攻擊它,怕是會受到法力侵蝕。可他出言提醒太晚,眼見刀尖已經挨到黃父鬼的頭頂。


    霎時,幾道天雷劈下,眾人尋找地方躲避。


    薑芷夏被一團藍光輕柔舉起,隨後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半空中出現一道身影。那人身著玄色錦袍,微微抬手,黃父鬼丹田之中的發光物便從它體內飛出,落入他的手中。


    沒了那東西做支撐的黃父鬼很快敗下陣來,被百姓所擒。


    “別弄死了,迴去把它綁在柱子上等我,問完你們再燒死它。”薑芷夏對村民喊道。


    那人從半空飄落,來到薑芷夏麵前,麵色十分難看,“你知不知道你那刀劈下去會有什麽後果?”


    薑芷夏抖著腳,一臉不屑地看向一旁,吊兒郎當地說:“不知道。”


    “你!”


    “昭衡真君息怒。”俞伊趕緊上前攔著,“我家掌門行事總是這樣不計後果,她沒別的意思。”


    陸辰年上下打量他,覺得他十分眼熟。俞伊稱他為昭衡真君,難道他就是最後一位肉身成聖飛升天界的神仙——謝澤之?


    他認識薑芷夏?


    謝澤之語氣微冷,“那黃父鬼身上的東西,你要是與它硬碰硬,下場則是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而已,又不會死,我賺了。”


    “你!”


    “昭衡真君,別生氣。我們掌門她口無遮攔,詞不達意。她不是這意思,她是說……為了百姓,犧牲性命也是值得的!”俞伊看見他倆湊一起就頭疼。


    謝澤之,三界之中的謙謙君子,溫文爾雅,待人謙和有禮。每次遇到他們掌門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神情總帶著幾分冷漠但又愛跟他們掌門“辯論”。


    他們掌門就更奇怪了。


    謝澤之麵如冠玉,儀表堂堂。俞伊一個男仙有時看見他那張臉都有些嫉妒。偏偏他們掌門說謝澤之男生女相,看著就想吐。


    這倆上輩子肯定是冤家。


    就是苦了他們這些同門,每次都要幫他們掌門找補。


    “你身為靈清派的掌門,做事怎能如此不顧後果!?”


    “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會幹那種兩敗俱傷的事。”薑芷夏扭過臉來與他四目相對,像是端正了自己的態度,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已經計算好了,我跳起來的距離,剛好能夠控製刀劈到它的發光部位的上麵,然後借此機會我再把東西從它丹田裏拿出來……”


    謝澤之拿起刀掂了掂,臉色更加難看,“這把刀的重量,你在空中如何控製得了?”


    “想知道?拜我為師我就告訴你。” 薑芷夏見謝澤之手裏發光的東西有些好奇,湊過頭去看,“那鬼的丹田裏麵是什麽?”


    他將東西收起,“想知道?拜我為師我就告訴你。”


    “我才不稀得知道。”她別過臉去。


    謝澤之看到她頭上戴的發釵,微微一怔。


    趁他沒說話,薑芷夏先一步向他發難,“你來做什麽?是不是想搶功?我告訴你沒有用,大家都知道這事跟你沒關係。你不來這怪物早晚也得死在我手上。”


    “我沒想搶你那微不足道的功勞。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所有人都會躺在大殿裏不出門。”


    薑芷夏一聽這話,擼胳膊挽袖子,“我今兒把你打哭信嗎,你有本事別用法術……”


    “掌門!掌門!”


    “八個月後的賞鑒大會你收到邀請了吧。”謝澤之涼涼地開口,眼睛卻死盯著俞伊拉著薑芷夏的手,“如果你還想要迴你門派的東西……”


    “我錯了!真君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薑芷夏瞬間服軟,“我年紀小不懂事,看在大家短暫地當過同窗的份兒上,您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謝澤之冷哼一聲,說了句好自為之,隨後消失不見。


    薑芷夏這個氣,轉頭對陸辰年和俞伊控訴謝澤之的“罪行”,“你們說他有什麽了不起的!是不是連你們都說不出來?他要不是趕上好時候,能成為男仙之首嗎?就他這樣的,我能打八個!他也就是仗著自己在天宮,短暫不愁靈氣而已。再過一百年神殿掉下來,我看他還敢不敢那麽囂張!”


    “昭衡真君剛才也是關心你 ……”俞伊想幫他們講和。


    薑芷夏叉著腰罵街,“他關心我?他每次見了我,都跟我欠他三十文一樣。這叫關心我?我看他是恨我不死。我跟你們講,這人道貌岸然,就沒幹過什麽人事。


    小心眼兒、愛生氣、為人刻板、拿個雞毛當令箭,嘴賤、手毒、心狠……”


    薑芷夏罵著罵著覺得身後發冷,再看俞伊的臉色不太好,他旁邊的空地還映出一道熟悉的影子。


    “……以上,關於昭衡真君的謠言,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再有下迴,我絕不放過你們!”她轉身對謝澤之諂媚地笑,“喲~這不昭衡真君嗎?還沒走呢?”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迴來了。”


    “什麽時候迴來的?”


    “從‘再過一百年,我看他還敢不敢那麽囂張’的時候。”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其實都是誤會……”


    謝澤之沒有與她計較,隻說:“由此向南三百裏的藟縣,我聽手下人說看到你四師姐出現。”


    “謝謝昭衡真君。”薑芷夏朝他深鞠一躬,“您就是我的神,我迴去就給您單獨列一個長生牌位供奉在我們的大殿上。有時間來靈清派吃醃鹹菜。”


    謝澤之白她一眼,治好她手上的傷,駕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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