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於彬家還是那麽熱鬧,來串門的人絡繹不絕,於彬和妹妹於素蘭忙著給上門的鄉裏鄉親端茶遞煙,準備各種水果零食,忙得手腳不停。


    大年初一,於彬吃過早餐後,先是去左鄰右舍的家,以及同村的本家親戚家,給他們拜年。完事後,又和本家親戚們一起去墳山給先人祭拜。


    等迴到家後,於彬又拿起電話,抓緊時間給李嬡、阿東、劉大明、林章福、黃周趙鄧四位老教授,以及自己相識的領導們打去拜年電話。都說聯絡感情,常聯絡感情才能保持,不聯絡感情就隻能是越來越淡,這就是人情世故。前世的時候,於彬是非常不屑於這樣幹的,但也正因於此,吃了不少虧,所以重生後於彬學乖了。


    初二這天,於彬開車載上父母親和妹妹,來到大柳村給外公和舅舅拜年。於彬外婆過世得早,於彬還在讀初中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


    於彬給外公和舅舅捎去了好煙好酒,又給外公、舅舅每人一個1000元的紅包。柳紅星知道自己這個外甥現在出息了,所以也就欣然接受了於彬送的年禮,同時心中為自己的姐姐姐夫高興,終於擺脫了貧窮,過上了好日子。


    在和舅舅聊天的時候,於彬得知大柳村有人組織村裏一幫泥瓦工、木工、焊工、鋼筋工、水電工等有手藝的人,創辦了一家建築公司,在外麵承接建築工程,已經有兩年多時間了。說來也巧,這個領頭創辦建築公司的人叫柳大光,論關係還是舅舅的堂兄弟。柳大光早年高中畢業,然後在外麵闖蕩了幾年,鍛煉了本事,開拓了眼界,也有了一點積蓄,便迴鄉搞起了這家建築公司。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於彬心中一動,想起年後就要啟動的萬樂天街項目,以及成立的東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目前還是一個空架子。如果能將這家建築公司收到自己旗下,那不就解決了沒有專業施工團隊的問題。雖然也可以考慮找錢進益他們公司合作,但於彬還是想趁此良機,搭建自己東龍自己的開發板塊,畢竟以後真要涉足房地產領域的話,這一板塊是不可或缺的。


    在柳紅星家吃過午飯後,於彬便請舅舅領著自己去了柳大光家。柳大光正好在家裏陪親戚。見到柳紅星、於彬過來,柳大光熱情地邀請他們坐下烤火,然後泡來兩杯茶,遞給柳紅星、於彬。


    柳大光算起來是於彬的堂舅,於彬給他拜過年後,順勢打聽起建築公司的情況。柳大光對於彬不熟,見於彬打聽建築公司,雖然有點納悶,但以為於彬是想找機會來建築公司找份工作,便給於彬簡單介紹了自己建築公司的狀況。


    聽完介紹後,於彬大概知道了,雖然名義上是建築公司,但眼下更有點像包工隊,沒有固定的公司場地,純粹靠柳大光聯係到工程項目後,再召集大家一起去幹。這兩年,雖然柳大光賺了一些錢,也幫不少鄉親解決了生計問題,但說到做大做強,那還有點遠。


    不過話說迴來,這兩年下來,柳大光帶領的這支團隊,確實接過不少工程項目。不但手下擁有幾十名經驗豐富的建築工人,柳大光本人對地產開發、工程項目那也是相當的了解。


    了解情況後,於彬便也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邀請柳大光帶著團隊加入東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這倒是出乎柳大光的意料,自己還以為柳紅星是帶著外甥過來,想讓自己幫忙給他外甥在建築公司安排份工作,誰知道人家竟然是來收編自己的。


    聽到於彬介紹起他在粵州的產業發展,柳大光驚訝不已,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論輩份還是自己堂外甥的毛頭小夥,居然在粵州這樣的大城市闖下了這麽大一份事業。


    柳大光頓時陷入了糾結,從內心來說,他是不願意讓於彬收編的,畢竟自己當家作主,想怎麽幹就怎麽幹,自由多了,被人收編,就得服人管。


    但這兩年的經曆,也讓他明白,如果繼續這樣幹下去,雖然不是說賺不到錢,但充其量也就是個包工頭,也沒辦法帶領手下那幫兄弟們更上台階。有時遇到不講誠信的主,連工錢都結不迴來,這樣的事情也沒少遇到。


    見柳大光一時做不了決定,於彬也沒催,留下自己的名片,告訴自己這位堂舅,如果想好了,就給自己打電話。


    接下來幾天,於彬忙著走親戚。這天,於彬開車經過鎮上集市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自己高中時關係不錯的同學徐中軍。


    徐中軍正蹲在集市一處空地,麵前擺放著冬筍、幹菌、山雞、野兔等一些山貨,大聲叫賣。


    於彬將車停在路邊,走了過去,見到有人過來,徐中軍忙喊道:“老鄉,買點山貨吧,都是正宗的山裏野貨——”


    等到看清是於彬時,徐中軍的吆喝聲戛然而止,站起身來,看著於彬,尷尬地笑了笑。


    於彬笑道:“老同學,生意忙啊,怎麽大過年的,還在忙著賣山貨。”


    徐中軍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澀聲道:“這個……一言難盡啊。”


    於彬眼睛一轉,說道:“這樣吧,老同學,你這些山貨我都要了,正好這段時間饞山裏野味。”


    徐中軍吃了一驚,上學的時候他知道於彬家庭困難,忙道:“老同學,這山貨有點多,你沒必要為了照顧我生意就都買下來,你想嚐野味的話,我送點給你就是。”


    看見眼前真心誠意的老同學,於彬感慨之餘,笑著說道:“老同學,多謝你的好意啦。不過,你別小看我,我可是今非昔比了。別說你這一點山貨,就是一車,我都買得起。”


    徐中軍狐疑地看著於彬道:“老同學,你說的是真的?真不是因為同情我,照顧我生意才這麽說的?”


    於彬拍了拍徐中軍肩膀,說道:“兄弟,我騙你幹嘛,喏,看見那台車沒,那是我的。”


    徐中軍順著於彬手指的方向,見到了停在路邊的藍鳥車,頓時一臉羨慕道:“老同學,那是你的車啊?嘖嘖,看來畢業這一年多來,你混得不錯啊。我還以為你家還是以前那樣呢!”


    於彬蹲下身去,開始收拾那堆山貨,一邊打趣道:“老板,幫個忙,把這些山貨幫我拿到車上去。”


    徐中軍哎了一聲,便忙著一起收拾山貨,拿著往於彬的車走去。來到車前,於彬打開車尾箱,和徐中軍把山貨都放進尾箱裏。


    關好車尾箱門,於彬從口袋裏掏出1000元錢,遞給徐中軍。徐中軍忙推辭道:“老同學,要不了這麽多錢。”


    於彬硬塞到徐中軍手裏,說道:“拿著,你我關係這麽好的兄弟,難道不值這點錢。”


    徐中軍捏著手中的錢,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了。於彬笑了笑,拉開車門道:“老同學,難得見次麵,又是春節。來,上車,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飯邊敘舊。”


    於彬載著徐中軍,開車來到鎮上一家酒樓。因為已經過了初三,老板已經開始營業了。


    於彬停好車,和徐中軍進到酒樓坐下,叫過老板,點了幾道菜。飯菜上桌後,倆人邊吃邊聊。於彬問起徐中軍的情況,這才知道,高中畢業後,徐中軍也沒考上大學。


    作為山區出來的窮人家孩子,能念完高中就不容易了,家裏也沒能力支持他去複讀。正好徐中軍所在老家的山村小學缺少老師,徐中軍的父母找關係後,徐中軍便在老家小學當起了民辦教師。


    雖然說是徐中軍的父母找了關係,但更多原因是因為山區條件差,沒有老師願意去那裏任教,所以才輪到徐中軍。


    徐中軍也很珍惜這個機會,自打當上老師以來,那是一心撲在工作上,沒有教學經驗,主動向老教師請教。對待學生,也是關懷備至,用心照顧。徐中軍的勤奮贏得了全校師生的認可。


    可惜,這終歸是一所窮困山區的小學,全校學生加起來也僅四十餘名,任教老師算上徐中軍,也就四人。倒不是當地入學適齡兒童隻有這麽多,而是因為大多數家庭貧困,送不起孩子上學。


    今天徐中軍拿來賣的這些山貨,大部分是學生家長拿到學校,用來代替繳費的。幾位老師想著趁年節關頭,很多人家會買山貨招待親友,便拿著這些山貨出來賣,好換迴錢來,一方麵貼補拖欠老師的工資,一方麵彌補學校日常必要的開支。


    於彬內心一陣慘然,他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有很多窮困山區的孩子連學都沒機會上,但那還都是前世時,通過網絡、新聞報道,甚至是影視作品了解到的,這一次卻是自己親耳聽聞到這樣的事情。


    懷著沉重的心情吃完這頓飯後,於彬記起徐中軍家好像是在離鎮上好幾十公裏遠的山區,也沒有通班車,於是問起徐中軍是怎麽來的。


    徐中軍說自己昨天後半夜就起來了,背著山貨走了幾十裏地,等到了有班車的地方,才搭上班車來鎮上的。


    於彬想了想,便讓徐中軍坐上車,說自己開車送徐中軍迴去。徐中軍想推辭,但架不過於彬生拉硬拽,隻得坐上了於彬的車。


    於彬開著車,徐中軍負責指路,倆人邊聊邊往徐中軍家所在的山區開去。前麵半程的路還好,後麵進入了山區的半程路確實難走,六十多公裏的路程,於彬開了近兩個小時。


    於彬將車停在徐中軍家附近,便讓徐中軍帶自己去他任教的學校看看。學校離徐中軍家直線距離不太遠,但山路彎繞。倆人走了三四十分鍾,才來到學校。


    看著眼前矗立的一排破舊平房,於彬數了下,一共八間。徐中軍告訴於彬,四間是教室,一間是老師辦公室,一間是學校廚房。還有兩間本來也是教室,但因為學生數量減少,眼下空了出來,暫時作為了學生們室內的活動室。


    走進教室,首先映入於彬眼簾的是幾排破破爛爛的課桌椅。課桌是那種兩人課桌,但看得出來已經有些年頭了。有的桌子用來放書包的抽屜擋板掉了,有的桌腿斷了,用木板釘起來,綁上鐵絲加固。


    教室前方牆壁上,是一塊刷在牆上的水泥油漆黑板,由於長年使用,上麵已經顯得斑駁不平。黑板上方是幾個脫落了大部分紅漆的大字,隱約看得出來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教室兩側牆壁的窗戶,原來應該是安裝了玻璃的,眼下已沒有了幾塊玻璃,替而代之的是泛著黃的塑料膜,在頑強地阻擋著寒風的侵入。


    走出教室,迎麵是一片長滿雜草的坪地,當中豎著一根木頭旗杆,看來這就是學校的操場了。在這排平房盡頭的下風處,有泥磚砌就的兩所小矮房,徐中軍說那是學校的男女廁所。


    看完整個學校的環境,於彬心裏很不好受。自己的家鄉雖然也窮,自己小時候上的小學雖然也舊,但跟眼前的學校比起來,那不知要好到哪去了。


    自己這一年半多時間去了南方的大城市,習慣了高樓大廈,似乎都要忘記了世間還有如此貧窮破舊的地方,還有很多人過著溫飽都沒解決的生活。


    於彬看著徐中軍道:“老同學,看來你在這裏的教學生活過得很艱辛啊,為什麽要這樣堅持下去呢?有沒有考慮出去換種生活?”


    徐中軍想也沒想就搖頭道:“我不會考慮出去,我要留在這裏,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這裏的孩子都能有書念,幫助他們改變命運。”


    沉默了一會,於彬問徐中軍:“老同學,你估摸著,你們這所學校附近的村子,適齡入學的孩子有多少?”


    徐中軍心中默算了一下,說道:“應該不少於120名。”


    於彬道:“那就是說,有七八十名本該上學的孩子,因為家裏窮讀不起書,都放棄了上學?”


    徐中軍點了點頭,於彬仰天想了會,對徐中軍說道:“老同學,我想是這樣子,你這幾天抽時間給教育局打一份報告,就說你聯係到了一家企業,願意捐20萬元在這裏新建一所可容納十二個班的學校,並且承擔每年入學學生的學雜費。也就是說,凡是學校附近到了入學年齡的孩子,可以免費來上學。另外,每年還會給學校2萬元,作為師生的夥食補貼。但是,企業有個要求,就是其捐助的錢物,必須由指定的專人負責,這個專人,就是老同學你。”


    徐中軍驚愕地張大了嘴,一時間居然都忘了合攏。天啦,20萬,那是什麽概念,自己一個月的工資才百來塊,不吃不喝都得幾十年才能賺到。


    等到迴過神來,徐中軍結結巴巴地道:“老同……學,你……你說……的是……真的?”


    於彬肯定地點點頭說:“老同學,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於彬說到做到。不過,這事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必須由你來負責,我才願意捐這個錢。”


    徐中軍興奮地說道:“行,我迴去就寫報告。這事如果成了,老同學,我可真要把你供起來,你這可是幫了多少貧困家庭的忙啊。”


    倆人原路返迴到停車的地方,於彬婉謝了徐中軍去家中坐坐的邀請,眼下確實沒有心情。於彬給徐中軍留下自己的名片,讓他落實好後,就打電話給自己,然後就開車離開了。


    望著老同學遠去的車影,徐中軍猛然醒悟,於彬之所以強調要指定自己負責,其實是想幫助自己。拉來企業捐建學校,這可是莫大的功勞,完全可以讓教育局的領導對徐中軍另眼相看,到那時,自己民辦教師的身份,也就有充分的理由轉成公辦了。


    想到這裏,徐中軍喃喃道:“老同學,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我徐中軍受你的恩情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全心照看好這所學校的。”


    於彬迴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於興華、柳榮蓮和於素蘭已經吃過了晚飯。見於彬抱著一大堆山貨走進家門,都吃了一驚,他們還以為於彬是去走親訪友了,沒想到卻是帶了這麽多山貨迴來。


    柳榮蓮問兒子吃飯了沒有,於彬說沒有。還好家裏飯菜都是現成的,柳榮蓮連忙去熱了飯菜,端給於彬吃。


    吃完飯後,於彬沒有陪著家人看電視,而是迴到自己房間,拿出紙筆,開始寫起了東龍集團助學行動計劃。今天的一幕震撼了於彬,讓他再次反思起賺錢的意義。


    當然,並不是說於彬之前的考慮就錯了,實業興國,這於國於民來說都是好事。隻是經曆過今天的事情後,於彬覺得,自己可以,也應該做得更多一些。說到底底,興業也好,興國也好,人是根本。所以,於彬就有了這個助學行動計劃。


    按於彬的想法,今後東龍集團除了自身的產業發展,也要將一部分精力投入到社會公益事業當中來。哪怕是每年捐建一所學校,那也是好的。


    正月初六,於彬接到了柳大光的電話。考慮了幾天,柳大光終於下定了決心,決定接受於彬的收編,隻有這樣,自己和團隊才有可能邁上更高的台階。


    見自己這位堂舅同意了加入東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於彬非常高興,這下東龍也算是有了自己嫡係的開發團隊,不用再完全依賴外麵的公司。


    於彬找到阮新濤,倆人一起給阿東打了個電話,三人通過電話,就柳大光帶領團隊並入東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一事通了氣。然後於彬開車帶上阮新濤,再次來到大柳村,找到柳大光,當麵洽談將其團隊並入東龍的事宜。


    於彬許諾,柳大光加入東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後,將擔任公司的總經理,待遇按照於東山、劉大明等同級別人員的標準,同樣為年薪十萬元。另外,為柳大光配5%的東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原始股份,也就是說,柳大光是公司的自然人股東。


    至於柳大光團隊的人,加入東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後,根據工種的不同,每月有相應的基本工資,然後再根據當月完成的工作量,發放績效工資。


    相比起以前有活幹一陣,沒活歇一陣的的不穩定來說,於彬給予的這種穩定工作待遇,對柳大光團隊的成員有著更大的吸引力。


    於彬讓柳大光過完年後,先跟現有公司團隊通個氣,統一大家的思想。同時在老家這邊再招募一批建築工種需要的手藝人,尤其是要重點照顧於家洲村。最遲三月五日,柳大光要帶著團隊前往粵州,所有人員的入職時間從三月一日開始算起。


    有了於彬開出的優厚條件,柳大光也徹底放下心來。當即答應,會按照於彬的要求,做好所有的安排。


    搞定柳大光後,於彬、阮新濤等人在老家又呆了兩天,然後於正月初九開車返迴粵州,迎接新的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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