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穩穩地握著我的手,紅姐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她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她說:“小張上一次來福建處理那個事,他就發現端倪了。正好那時候我帶草藥過去給他,不小心聽到了他和律師的對話,他瞞不住我,就跟我兜底了。他那時候很迷惘很痛苦,他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坦白這一切,我就給他出主意,讓他先瞞著你。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吧。別折騰了,跟小張好好的,他是真的愛你,真的想把所有的好都給你,姐的眼睛雪亮著的。而且你要知道,就算是再強大的人,也有沒有辦法掌控得住的局勢,你不能要求他像個聖人一樣永遠都在做對。”


    我的內心原本就兵荒馬亂,所有的情緒就像一團亂麻一樣在心裏麵纏繞著,我其實無法一下子作出決定我和張競馳該何去何從,在慢慢恢複了理智冷靜下去之後,我想想,張競馳根本不是徐老頭的對手,或者張競馳當初不是想包庇徐老頭,而是對徐老頭無可奈何。


    現在聽紅姐這麽一坦白,我不可能責怪因為我而躺在病床上麵的紅姐,而對於張競馳,我原本似乎將要堅硬的心,又有了一些的動搖。


    可是我又想到,不久前我被他外公弄沒了第二個孩子,這是我的第二個噩夢。


    於是,麵對著紅姐不遺餘力的勸和,我怕招架不住,於是我飛快地岔開話題說:“紅姐,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紅姐大概也勸累了,她半眯著眼睛輕聲應了一句:“姐的話就說到這裏了,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吧。我先眯一會,累。”


    紅姐休息了之後,我還是輕手輕腳地從籃子裏麵拿了一個蘋果出來,慢騰騰地削了起來。


    削完了蘋果之後,我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張競馳他們迴來了。


    聽到開門聲,紅姐才微微睜開眼睛,她望了望我,又看了看張競馳,她說:“小張,也晚了,你跟李橙先迴去休息吧,你劉大哥留在這裏就好了。”


    劉大哥應聲將小新往前一拉,他說:“嗯,你們先迴去,把小新也帶迴去,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就好了。”


    我正要伸手去把小新拉過來,紅姐卻繼續發話說:“不,小新今晚就留在這裏陪我說說話,就小張,你們兩口子迴去吧。”


    我知道紅姐是想為我和張競馳製造兩個人空間,我還想說什麽,紅姐卻一個勁地說她累了想休息,讓我們馬上走。


    實在無奈,我隻得聽話了。


    一路沉默。


    站在電梯裏麵的時候,沉默了許久的張競馳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我都是把臉擰過去,沒看他。


    電梯門很快打開了。


    沒想到,徐誌勇居然頓在我們家門口,他一看到我,就騰一聲站起來,朝著我迎了過來。


    他就當沒看到張競馳似的,他盯著我問:“李橙,你沒事了吧?”


    想著我在失去意識之前,不管徐誌勇是怎麽會那麽及時地出現在現場,也不管他最終沒有能幫我挽救我的孩子,但是他救我逃出生天,我該禮貌地道個謝。


    我微微斂了一下眼眉,我對著徐誌勇微微低下頭說:“謝謝你。”


    徐誌勇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張競馳突兀地走上前擋在我和徐誌勇之間,他冷冷地說:“徐誌勇,你該走了。”


    徐誌勇冷笑了一聲說:“如果我不走呢?”


    依然是冷冰冰的聲調,張競馳加重語氣說:“我想再一次提醒你,李橙是我的老婆,她的事,不需要勞你操心。”


    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麵的時間,徐誌勇不惱反而笑了:“是麽?她是你的老婆對吧?不勞我操心對吧?那她被阿公灌藥逼迫她打胎的時候,你人在哪裏?我送她去醫院,當機立斷給她簽字動手術保住她的小命的時候,你人又在哪裏?等到一切都風平浪靜了,你這個所謂她的老公一下子跳出來,用盡一切辦法不讓我有任何的探望,嗬嗬,你的操心還真是厲害,我今天實在是大開眼界!”


    我側了側身體。


    從側麵看去,張競馳的臉冷若冰霜,他盯著徐誌勇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我那時候人在哪裏,難道你徐誌勇會不知道嗎?”


    依然是笑意濃厚,徐誌勇微微後退了一些,他無所謂般聳了聳肩:“你還真是好笑,你那時候在哪裏,我怎麽可能知道。我懶得再跟你爭辯,我等在這裏,不過是想看看李橙恢複得怎麽樣,既然她沒事了,那我走了。”


    徐誌勇就這樣走了。


    他跑到我家門口,跟張競馳針鋒相對了一番,丟給我很多狐疑的引線,就走了。


    我旋過身望了望他,他朝我作了一個揮手的姿勢。


    我沒再迴應,而是趕緊的迴過頭來。


    張競馳瞥了我一眼,他忽然一把拉住我加快腳步朝著門口走去,他很快動了動手指刷開了門,將我拉進去之後,他又急急地關上了門。


    他還是沒有鬆開我的手,一直拉著我,我作勢想要掙紮,可是他卻越抓越緊,我根本掙脫不得。


    根本無法形容內心的感受,我望著張競馳漠然地說:“你放開我。”


    可是張競馳非但沒有放開我,他還一把將我順勢拽住懷裏,他似乎是用盡力氣來擁抱我,他的手臂硌得我生痛,我壓根怎麽也掙脫不了。


    絲毫也不理會我的鬧騰,張競馳將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他說:“橙子,不管你怎麽跟我置氣都好,徐誌勇這個人太危險了,你不能跟他有太多交集。”


    我掙脫不得,隻好作罷。


    然而,我不打算對剛才張競馳和徐誌勇的對話作罷。


    那其中的信息量,我算是聽出來了。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可是我一張嘴就顫抖了:“張競馳,我很想知道,事發的那天晚上,你去了哪裏?你找了小賈和王卓義守在那裏,我被帶走之前,跟小賈說了我去上洗手間,我那麽久沒迴來,小賈和王卓義不蠢,他們肯定會發現有異常。他們是你叫去看著我的,如果我不見了,他們肯定會找你,你當時在哪裏,你為什麽沒有能來帶我走呢?”


    張競馳沒有正麵迴應我的話,他隻是把我抱得更緊,他說的是:“橙子,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受夠這句話了!


    又用手頂了張競馳一下,我的聲音一下子冷下去:“我不需要你跟我說對不起,我隻需要你跟我說實話。”


    可是我得到的隻是沉默的僵持。


    在我們僵持不下將近五分鍾,張競馳的手機又響了。


    他掏出來看了看,一串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赫然入目。


    他飛快地鬆開我,他說:“我去接個電話。”


    他走進了書房,還關上了門。


    他大概在裏麵講了兩分鍾的電話,就拉開門走出來,他走過來挨到我身邊,輕聲說:“橙子,我出去一下。”


    已經快淩晨了,我真不知道他要出去做什麽。


    肯定不是去見客戶。


    小薇才不會那麽瞎安排,那麽晚才通知他要去見客戶。


    而如果隻是小薇的電話,他壓根不需要避開我。


    這個男人,這個讓我深愛著的,哪怕是痛無可痛還是無法一下子將他從我的生活裏麵狠狠地剜下來丟掉的男人,他或者不僅僅隱瞞著我一件事。


    以前我不會問,可是現在,我覺得或者我該問問,看他說不說。


    於是,我直視著他的眼眸,我慢騰騰地說:“張競馳,這麽晚了,你出去做什麽?”


    張競馳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他的眉頭鎖起來,他過了十幾秒才慢騰騰地說:“去見客戶。”


    嗬嗬,又是去見客戶!


    他是真的不懂得找借口,還是覺得我很好哄騙?


    我的心一涼。


    沒有把自己的目光移開,我繼續看著他問:“什麽客戶?需要那麽晚才去接待?”


    張競馳的眼眸微微斂起來,他說:“是高一陽。”


    我噢了一聲,我說:“是麽?那你撥一下剛才打給你的那個號碼,我很久沒跟高一陽打過招唿了,我跟他聊兩句,應該不耽誤你的時間吧?”


    我知道,我一點都不可愛了。


    可是,在經曆了那麽多生活的波折更迭之後,我發現原來可愛是頂頂沒用的東西,而那些所謂很好的特質,天真善良,如同小白兔一樣無害,這些東西無法讓我在我風雨飄搖高低起伏的生活裏麵安身立命,它一文不值。


    然而,大概是因為我不夠可愛了嗎,張競馳的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他隻是那麽輕描淡寫地說:“你別鬧了,我晚一點就迴來。”


    他說完,隨即轉身走了。


    走到門邊上,他稍微扭過頭來衝我說:“乖乖在家。”


    我曾經很乖,可是我得到了什麽。


    我得到的是無窮無盡的喪子之痛,我得到的是生活顛簸流離的殘酷迴饋,我得到的是一地狼煙一地雞毛。


    我不想再乖乖的!


    所以,我拉開門探出頭去,看著張競馳上了電梯,又陰沉著一張臉關上了電梯的門。


    我隨即飛快地關上門,飛快地奔到電視機下麵的櫃子旁邊拉開,我從裏麵抓了一些錢,又抓起了其中一個張競馳準備的那些備用手機,確認手機裏麵有卡有話費通訊正常之後,我快步走到了電梯旁。


    我要跟著去看看,他這麽晚,到底是去見誰。


    正當我發愣等著電梯,我的身後響起了徐誌勇的聲音。


    原來他還沒走。


    他慢騰騰地說:“你要去哪裏?”


    我有些木然地擰過頭看了他一眼,我麻木地說:“出去一趟。”


    徐誌勇哦了一聲,他很快走到我的身邊來,跟我肩並肩,他說:“你要跟著張競馳對吧,這個時候不好打的,我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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