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張競馳這些話,我滿心的歡喜和激動,晚上不知道輾轉了多久才睡著,沒睡好,第二天出門的時候,我還有些暈乎乎的。


    坐在副駕室上麵,張競馳跟平時那樣俯身過來幫我係好了安全帶,然後他說:“你睡一陣,我家離這邊有點遠。”


    與昨晚即時的滿心歡喜和激動不同,等到我們真的出門了,我卻忐忑和膽怯了。


    畢竟我一早就見過了老巫婆對我的不待見。


    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內心,張競馳輕輕拍了拍我的臉自顧自地說:“別擔心,我外公他還算是個好相處的老頭子。”


    我微微怔了一下。


    我以為他會帶我去見他爸。


    畢竟我見過了他媽媽和他法律上的哥哥,但是從來沒有見過他爸。


    我們在一起大半年,張競馳基本不會提起他家裏的事,他從來沒跟提及他爸。我看到他跟他媽還有徐誌勇的關係那麽惡劣,我自以為家裏人是他不想提及的心煩,於是他不說我也不問。


    但是現在,他昨晚說的帶我去見家長,竟然是要帶我去見他外公。


    我的內心湧動著太多的疑惑,可是我怔了怔之後,很是若無其事地說:“哦,知道了。”


    我是那種在不熟的人麵前會努力藏匿心事的人,但是在張競馳麵前我從來是一眼見底的,他肯定是看到我臉上那些疑惑,但是他沒像以往那樣在這事上麵糾纏,他而是直接岔著說:“我們先去超市買點禮物。”


    等到從超市裏麵出來,我們算是正式出發了。


    福田這邊下了點小雨,路上有些塞車,等到從高速,已經快十二點了。


    又是七拐八拐的,最後張競馳居然將車開進了華僑城度假別墅區這邊。


    他輕車熟路地把車停住,然後他伸手過來撩我的頭發說:“到了。”


    我們下車之後,隨即有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過來,張競馳直接把手上的車鑰匙塞給他說:“李叔,麻煩幫忙把車尾箱的東西拿到客廳。”


    被稱為李叔的男人慈眉善目,他笑了一下說:“好,阿公還在等你們吃飯,你們趕緊進去吧。”


    第一次來那麽奢華的地方,我有些手足無措,每走一步就感到如履薄冰,我緊緊握著張競馳的手不敢鬆開。


    察覺到我的不安,張競馳摸了摸我的頭說:“不用太緊張,有我在呢。”


    我的心這才微微安定了一些。


    卻不料,這樣的安定,不過是持續了幾分鍾,就被接下來我見到的人驅散得消失殆盡。


    在快接近吃飯的餐桌時,我就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那邊,我竟然看到邱佳玲坐在那裏,她拿著手機不知道點了什麽給一個頭發些少花白的老爺子看,那個人應該就是張競馳的外公了。


    看邱佳玲的嘴型,她應該是在跟老爺子說著什麽,我隻能看到她的側臉,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從老爺子臉上綻放的笑意,我能感覺到氣氛很好。


    我一下子懵了。


    今天是星期二,邱佳玲怎麽在這裏?


    而且她看起來,怎麽跟張競馳外公的關係那麽好?


    我完全迷惘了。我正在神遊著,張競馳已經拉著我上前了幾步,又是細心地幫我拉開了椅子,讓我先坐下之後,他又是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這才慢騰騰地說:“阿公,我帶李橙迴來看你了。”


    循著張競馳的聲音,老爺子抬起頭來,他的臉上帶著不怒自威的神氣,他淡淡地掃了我一眼之後,又是淡淡地對跟上了的李叔說:“去樓上把誌勇喊下來,開飯了。”


    原本在這裏見到邱佳玲我已經夠鬱悶了,卻沒有想到徐誌勇今天也在這裏。


    我在心裏麵犯嘀咕,卻暗暗按捺住心裏麵的疑慮,以及被老爺子直接無視的尷尬,在餐桌底下擰著手,表麵卻風平浪靜的樣子。


    沒多久,徐誌勇下來了。


    跟在公司走得路線無異,他一看到我,就特誇張地說:“喲喲喲,我的小助理怎麽今天跑到這裏來了?難道是想我了?”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張競馳的眉頭皺了起來,但是他卻隱忍著沒發作。


    老爺子倒是沒什麽反應,他揮了揮手示意徐誌勇坐下,然後他率先動了筷子。


    這是我吃過的最讓我難熬的一頓飯,幸好還是無風無雨地熬過去了。


    等到李叔把餐桌上麵的碗筷撤掉換上水果之後,老爺子站起來對著張競馳說:“你跟我到我書房一下。”


    他頓了頓,又是對邱佳玲溫和地說:“佳佳你先吃點水果,別急著走,等下陪我聊聊散散心,我這沒人搭理的老頭子,就盼著你來逗樂我了。”


    與那天對我的刻薄不同,邱佳玲優雅又帶著些小可愛地說:“知道了,阿公,你先去忙。”


    我差點起了雞皮疙瘩。


    隨著老爺子越走越遠,張競馳拍了拍我的頭說:“我去去就來,你先坐一會。”


    等到老爺子與張競馳的身影全部消失在我的視線裏麵,坐在我對麵的徐誌勇用手去抓了一小塊蘋果丟進嘴裏,他意味深長地說:“看來這場戲,越來越精彩了。”


    我擰著手在那裏,沒作聲。


    而吃完飯之後一直拿著手機點來點去的邱佳玲,她將手機頓在餐桌上,她似笑非笑地說:“誌勇哥,幾年不見,你還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


    就像把我當成了小透明似的,徐誌勇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下次有好戲,記得叫上我,我先上樓睡覺,昨晚玩太瘋,累。”


    說完,徐誌勇站起來,但是他沒直接朝著樓梯口那邊走去,他而是繞過來,突兀地伏在我耳邊輕飄飄地說:“如果我是你,第一次來見家長那麽不受待見,我早就沒臉呆在這裏了,以前我可沒發現,原來你的臉皮那麽厚。”


    我不是個傻子,老爺子待見不待見我,從剛剛坐下沒一分鍾,我就知道了。


    我確實覺得自己不被待見還裝作沒事人一樣呆在這裏很沒骨氣,但是我不想因為我的一時衝動讓張競馳為難。


    現在被徐誌勇這般奚落,我也不想占了下風,於是我淡淡笑著說:“徐總你是羨慕我的臉皮厚麽?”


    見我不怒反笑,徐誌勇白了我一眼說:“沒勁的女人。”


    然後他走了。


    整個空蕩蕩的飯廳剩下我和邱佳玲之後,我們有長達五分鍾的沉默,最後是邱佳玲打破了這僵持。


    她淡淡地笑說:“你想上去張競馳的房間看看嗎?我可以帶你去。”


    我不知道她的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於是我穩穩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我淡淡地說:“不想去。”


    但是邱佳玲已經站起來,她隨手拿起手機,衝我淡淡地說:“你應該很好奇,我跟張競馳之間經曆過了什麽吧,他肯定沒有告訴過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


    我遲疑了一陣,最終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說:“不想知道。”


    但是邱佳玲意味深長地輕笑了一聲,她盯著我的眼睛慢騰騰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跟阿公那麽熟嗎?因為我在這裏住了一年,至於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住了一年,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我完全愣在那裏。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邱佳玲隻是張競馳暗戀過的女子,卻沒有想到原來我撥開迷霧看到的,不全是真相。


    我的內心忽然洶湧著太多未知的恐懼,這些恐懼促使著我站起來,跟著邱佳玲上到了二樓。


    她輕車熟路地走到一個房間門前,輕輕地推開了門。


    待我走進去之後,她慢騰騰地關上門,然後若無其事地指著房間裏麵那張床說:“我與張競馳,曾經在這張床上麵,度過了365個夜晚。他喜歡握著我的手睡,說是怕一醒來,我就跑迴去了加拿大。”


    她說完,徑直走過去坐在床上上下搖動了一下,用我猜不透情緒的語氣淡淡說:“沒想到經過了三年,這張床還是那麽柔軟。”


    就像是在自導自演了一場好戲,我這個觀眾卻沒有給她鼓掌一樣,邱佳玲抬起頭來瞥了我一眼,她像是一個真正的女主人那邊指了指沙發說:“坐吧。”


    神使鬼差,我就這樣慢慢地挪動著身體,坐到了那張沙發上。


    跟第一天見麵的刻薄不一樣,邱佳玲的眼睛裏麵有著我看不懂的糾葛,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一陣之後她說:“你覺得我這個人很刻薄對吧?不過那天我確實給你留下太多的壞印象了,或者你在心裏麵罵過我無恥或者不知好歹,嗬嗬。但是我那天是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因為我沒有辦法接受一個曾經那麽狠狠愛著我,又被我那麽狠狠愛過的男人,他的身邊有了其他女人。他會對她笑,會指著她問路人她好不好看,他還會牽著她的手,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我也沒有辦法接受這麽一天。因為張競馳他是我的,以前是,以後也會是。”


    最後那句話,邱佳玲的語氣很篤定,這讓我的心裏麵微微一顫。


    在會展中心見過邱佳玲第一麵之後,我的內心裏麵確實有幾秒閃現著一個特聖母的想法,那就是如果他們相互愛著,那我就退出,我成全他們的天長地久。


    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其實我離聖母瑪利亞相去甚遠,像偶像劇裏麵那種聖母白蓮花能做出的什麽我給你最好的愛就是成全你之類的事,我做不到。


    現在一聽邱佳玲話裏的意思說她曾經跟張競馳談過一年,我潛意識就覺得她這是忽悠,她這是故意騙我,就是想拆散我跟張競馳,我不能中了她的詭計。


    於是我抿著嘴,沒表態。


    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一副不太信的樣子,邱佳玲忽然挪過去拉開床頭櫃,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冊直接走過來塞到我的手上說:“你看完這個,就知道我沒有撒謊,我也沒有必要對你撒謊。”


    因為我沒一下子接過來,那本相冊就這樣直挺挺地掉在了地上。


    它因為衝擊力而從中間打開,我循著這個聲音低下頭去一瞥,就望這麽一眼,我的心差點就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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