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聿靳搖頭,“我的頭部沒受傷,不用給我拍片子。”


    他站起身,欲往醫院的大門走去。


    喬知然拉住他的手,仰頭望著他,“去拍片子。”


    他牽著她的手蹦了兩下,“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嘛。”


    她眸色沉沉,臉色嚴肅,“我沒看到片子之前都不放心。”


    她緊緊拉住他的手腕不鬆開。


    宋聿靳沒法,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臉道:“做一個ct要多久?”


    喬知然看了看手機,“現在晚上十一點,沒有特殊情況,不用排隊。”


    醫院的放射科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


    宋聿靳被她領著朝放射科走去,睡了兩個小時,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躺在儀器上,他透過的玻璃窗戶看見她擔心的眼神。


    喬知然用英文問:“什麽時候出的結果?”


    值班的醫生小哥迴道:“半個小時應該可以了。”


    防輻射的門緩緩打開,宋聿靳朝她伸出手,“走吧?”


    喬知然將手放進他的掌心中,溫熱隨著掌心傳來。


    他帶著她來到維和部隊設下關卡的位置。


    王一曉剛好從車上跳下來,他拿著一份資料遞給宋聿靳,“給你,任務完成。”


    宋聿靳接過資料,剛要展開詳細看看。


    餘光瞥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身上背著一塊黑色的東西瘋狂朝他們的方向跑來。


    宋聿靳將喬知然拉至身後,腰間拔出手槍瞄準小男孩,用q國話大聲喊道:“停下來,不然我開槍了。”


    雙方距離還有二十米時,喬知然終於看清小男孩身上背著的東西竟然是炸藥!


    宋聿靳警告的話語對小男孩沒有任何作用,他依然奮不顧身朝醫院的方向跑來。


    王一曉和其他維和部隊的人員也反應過來,連忙拔出槍瞄準朝他們跑來的小孩。


    他們在舉槍的那一刻,內心產生了巨大的動搖,他們的任務不就是保護婦女兒童嗎?


    可現在他們的槍口確是對準這個十歲左右的小孩。


    在距離還十米的時候,小男孩拉開了導火線,滋滋響的火花在這夜裏特別刺眼,像是生命的倒計時。


    周圍的維和部隊軍人都不忍扣下扳機,等小男孩衝過障礙物,最終的結果是玉石俱焚。


    就算知道結果,仍是沒人敢扣下扳機。


    小男孩還有五米就靠近時,“砰”一聲槍響,小男孩應聲而倒。


    “stay down!!”


    站在沙袋後的軍人聽到指令,立即趴下。


    喬知然被人緊緊護在懷裏,耳邊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接著是地麵輕微震動。


    一陣勁風吹來,周圍輕盈的東西被震飛。


    她緊緊抓著身前男人的軍裝,閉著眼睛屏住唿吸。


    “別怕。”


    男人沉穩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許久,男人鬆開她,“沒事吧?”


    她搖搖頭,“沒事,你放心。”


    宋聿靳看向其他人,“everyone is ok?”


    其他人紛紛站起來,拂去身上灰屑,“ok.”


    王一曉跑過來,“宋,沒事吧?”


    宋聿靳搖頭,他眸光凝著地上的一攤血跡出神。


    王一曉拍了拍他的肩膀,“宋,你在最關鍵的時刻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不然我們也成為那樣一灘血了。”


    宋聿靳麵無血色地笑了笑,讓他們幾人排查一下有沒有其他潛伏著的威脅。


    隨後轉身朝破敗不堪的越野車走去。


    喬知然連忙跟上,她覺得此刻的宋聿靳有些不大對勁。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宋聿靳停下腳步,轉過身,醫院的燈光照不到這裏,他的臉隱藏黑夜裏,或明或暗。


    喬知然扯出一抹笑意,盡管他看不見,柔聲道:“你去哪裏?我和你一起去?”


    宋聿靳沉默片刻,沒有出聲,他靜靜地站著。


    她雖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


    “嗯,上車吧。”他啞聲道。


    車輛行駛在荒涼的夜裏,猶如在深海裏飄浮的扁舟。


    車輛最終在一片沙漠中停下。


    喬知然抬眸看著頭頂的彎月,宛如一抹明亮的旗幟。


    她看向身邊的男人,他警惕地看了四周一圈,確定沒有危險後才重新靠迴座椅上。


    他沒有出聲,隻是看著頭頂的那一輪彎月怔怔出神。


    周圍異常安靜,隻有風聲唿嘯而過。


    喬知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手臂,夜晚的沙漠還是有些許涼意。


    此時一直保持同一個動作的男人動了動,將自己身上的灰綠色迷彩服外套脫下,輕輕蓋在她身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


    他做完這一切,再次望向天空。


    喬知然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她知道那一槍是他開的,是他救了醫院所有人。


    可是他卻被迫殺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她懂他內心的掙紮與痛苦。


    沙漠的月亮明亮皎潔,卻照亮不了人心深處。


    他的右手緊緊抓住方向盤,青筋凸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遠處傳來幾聲狼叫聲,喬知然警惕地看著漆黑的方向。


    身旁的男人卻忽然捂住自己的腦袋,痛苦地趴在方向盤上。


    她察覺出身旁男人的異樣,連忙拍著他的肩膀,“聿靳,聿靳,你還好嗎?”


    他又出現剛才在食堂的情況。


    頭部的ct結果還沒有查看,不知道是否受傷。


    “聿靳,聿靳。”


    他好像陷入在夢魘一般,腦袋刺疼,婦女兒童滿身鮮血倒下的畫麵不停在他麵前閃過。


    他雙手合十抵在額頭上,像是一個祈求原諒的罪人。


    他的額頭不停滲出汗水,兩鬢的發梢被染濕。


    他像一個久行在沙漠的旅者,找不到方向。


    喬知然握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聿靳,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側眸看著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宋聿靳痛苦地閉上雙眼,耳邊全是痛苦的嘶喊聲,炸彈的爆炸聲,眼前閃過血肉模糊的畫麵。


    他張開嘴深唿吸,總感覺隨時要缺氧。


    喬知然用力掰過他的臉,“聿靳,看著我,看著我。”


    男人雙眸充血,紅血絲布滿他青白色的眼球。


    她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額頭,“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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