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殿門外,忽然傳來叩門聲,三聲輕響,是訪客常用的?叩門方式。


    有男子緩步走進太和殿內,他一襲青白長衫,衣角的?線頭都有些磨損,偏偏眉目俊逸,粗布衣衫都擋不住通身的?超然之態。


    他背脊挺得很直,隻身立於殿中,額上還有些汗珠,顯然是匆忙趕來的?。


    是岑觀言。


    他望著殿內涇渭分明的?局勢,殿下一人站在上方,紅衣烈烈。


    下方站滿了身穿官服的?朝臣,為首的?紀懷枝還在說些什?麽,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殿下身上,是鄙夷、畏懼,和痛恨。


    顧儀聽見聲音,抬眼便望見熟悉的?人從殿門入,撥開人群,逆著人流向前?,踏上白玉石階,然後擋在她身前?。


    他一句話都還沒說,急著打量了一遍身後的?人,眼看應當沒受什?麽傷,才舒了一口氣。


    「岑卿,沒什?麽想?問的?嗎?」顧儀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以往總是站在高處看岑觀言,還是第一次察覺到他有些高大,可?以將?她整個?身形都擋得嚴嚴實實。


    「殿下,我?信你。」


    顧儀有些恍然,眼前?人的?身影和先前?記憶裏的?片段重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岑觀言在城牆邊站著,漫天星光下,他數著人名,把她歸到良善之人裏,實在是有些好笑。


    禺山的?風吹不到京城,六瓣梅也隻是容州才開的?野花,人卻還是那個?人,有些天真地說「我?信你」。


    她迴了一個?笑。


    再次沸騰的?朝臣們又開始了一句接著一句的?聲討,還是先前?的?話。


    「岑某在此?也想?問問諸位,到底為了什?麽聚在此?處?」


    岑觀言也聽到了事情的?始末,很快將?目光投向了紀懷枝,他幾乎可?以確定紀懷枝便是布局之人。


    「殿下入朝以來,可?做過一件傷天害理之事?她為朝事嘔心瀝血,整日操勞,最?終隻因?幾句小人之言和欽天監所謂的?天象,便該被逼迫到如此?境地嗎?」


    他質問著眾臣,可?沒有人迴答。


    細碎的?閑話聲漸起。


    「岑大人還是年輕了些,莫不是與長公主殿下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如此?為其開脫?」


    揣測的?眼神來迴移動,話裏帶上曖昧之意,配上一副不見得好看的?尊容,岑觀言隻覺得有些噁心。


    他還想?反駁些什?麽,被顧儀的?眼神製止。


    「岑卿,無須白費口舌。」


    她丟下一句話,走下白玉階,步子跨得大而穩。


    「看來人是齊了,本宮可?是記仇得很,一個?都不會落下的?。」


    朝臣聽著她沒頭沒尾的?話,有幾個?笑出了聲,嗤笑著看高高在上的?昭和長公主做困獸之鬥。


    門外的?禁衛軍蠢蠢欲動,拇指按在劍鞘上,隨時準備衝進太和殿中。


    刀刃撞擊之聲,忽然在殿外響起。


    參差的?人影印在殿門的?紗簾上,伴著尖利的?兵戈刺入血肉的?響聲,血腥氣飄在空中,順著縫隙飄入殿內。


    紀懷枝臉色一變,當即轉頭看向顧儀,不知何?時她已走到了他的?身邊。


    她特意揚起一個?挑釁的?笑,很是刺眼。


    第44章 隕星


    殿門在顫動, 廝殺聲起。


    紀懷枝抬頭看著顧儀的笑,依舊艷麗得心顫。


    腰上別的佩劍出鞘,他握著劍, 摩挲著劍柄。他曾學習過很多次如何握劍,如何出劍, 卻很少真正將它□□過。


    劍柄上鑲嵌著翡翠和貓眼石,在午後折射出華麗的光,耀眼而璀璨。


    握劍的手在顫抖,他不想接受這?次失敗。


    隨後, 劍尖劃破空氣, 架在身邊人的脖頸上。


    紀懷枝低下頭,腕上使?著力氣, 劍尖一點一點地貼近她的肌膚。


    他和從前一樣, 沒有改變一絲, 看著他隻會讓她感覺好笑。畢竟看人作繭自縛, 是難尋的樂趣。


    顧儀的笑仍然沒有消失, 她走近了一步, 轉頭視線下移,望著那柄劍。


    「紀懷枝, 你不敢。」


    她從寒冷的劍身上看見了很多, 她的脖頸裏流淌著灼熱的血液,在肌膚表麵留下青色的痕跡,像初生的幼莖,剛從地底鑽出, 青澀幼嫩地生長。


    還有一雙眼, 澄淨通透,還翻騰著急切緊張的情緒。


    岑觀言站在她身後, 顧儀忽然意識到這?一點。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拽住了紀懷枝的手腕,另一隻手將她往後帶了些,離開劍鋒的範圍。


    與?平時不同,帶著些不容拒絕的強硬,從腰上繞過,又有些不敢觸碰,虛虛地搭在她腰間的玉璧上。


    顧儀站定時,那隻手也離開得很快,像是生怕被她發現似的,有些掩耳盜鈴的……可愛。


    顧儀撫了撫衣上的褶皺,去看麵前的兩個人。


    岑觀言奪下了紀懷枝手中的劍。


    精鐵所鑄的利劍落地時發出一聲清脆的響,紀懷枝則低下了頭。


    他的確不敢,也做不到,即便沒有岑觀言的阻攔,他也做不到。


    岑觀言絲毫不敢放鬆警惕,製住紀懷枝的雙手,腳尖將劍踢的更?遠了些。


    方才他很畏懼,是一顆心幾乎從胸膛中躍出的緊張,身體比思?緒來得更?快,手已?抓住了長公主的腰,才感覺有些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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