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唐芷萱的想法,李懷瑾一樣能夠理解。


    “娘子,大宣的確是以武立國,曆代先帝都說過會善待武者,他們也的確做到了。”


    “凡事都得懂得變通,而這座帝國的確是在日益強盛,如今我們亦是處於弘德中興的時代。”


    “可你要知道,盛極必衰的道理。”


    唐芷萱從不愚笨,隻是站在武者的角度來考慮這些事情,心中肯定是有些兔死狐悲。


    妙音宗曾經也盛興了兩百年。


    那時候,可以說是能夠左右江湖,先祖甚至能夠左右皇廷決策。


    正是因此,就注定會衰敗,也如同水滿則溢的道理。


    大宣國力日漸強盛,可這種強盛能維持多長時間,照樣是個未知數。


    張天賢作為宰輔,這種興盛是他一手造就,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座帝國裏麵還藏著不是那麽顯眼的弊端。


    如今看似大宣風調雨順,歌舞升平,處處都是繁榮景象。


    那隻是在常人眼裏。


    在張天賢眼裏,早就陷入了內憂外患的境地。


    外患,即是那些虎視眈眈的塞外王庭,動輒襲擾劫掠邊疆,讓朝廷不得不每年花費大量資源填充邊境。


    內憂,比比皆是。


    最為顯眼的,便是儲君未立,國本處於飄搖不定的狀態。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武者所帶來的隱患,一直都沒有顯露出來,一般人也察覺不到。


    武者數量永遠是處於增長狀態。


    這也導致,朝廷需要付諸資源,去維持他們的穩定,最終受苦的仍然是那些凡夫俗子。


    就拿來一顆能夠提升修為的丹藥來說。


    需要十幾個農戶,連續耕種十天,才能換來等價的銀錢。


    認真算起來,相當於十幾個人,才能供得起一個武者的修煉資源,這還是處於極其勉強的狀態。


    武者數量,早已到了大宣朝廷無法接受的程度。


    曆任先帝,包括現在的弘德皇帝,曾經也為此事困擾過,可就是沒有什麽妥善的辦法進行處理。


    直到張天賢成為宰輔,花了將近二十年時間布局醞釀,才造就了毀滅武道的一點點希望。


    否則,以後受苦受難的仍是百姓。


    李懷瑾在耐心地和唐芷萱解釋。


    說完過後,唐芷萱已經能夠理解了,但卻忽然笑了笑。


    “懷瑾,以前都是我在教你,現在倒成你來教我。”


    李懷瑾輕笑道:“夫妻之間說什麽教不教的,這叫做互相提升認知,畢竟你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妙音宗,或許明白江湖的人情世故,不了解朝廷的利益爭鬥,這屬於很正常的現象。”


    這也是二人的不同之處。


    唐芷萱所閱覽的書籍,都是關於武道。


    李懷瑾從小被娘親逼著讀書,都能把曆朝曆代的史書給背下來了,還有那些聖人學說都能夠了然於胸。


    哪怕沒有親身經曆過,其中許多鮮明例子,都會在遇到類似的情況,主動顯現在李懷瑾的腦海當中。


    太陽底下無新事。


    曆史長河當中,一些懷揣著“天下大同”的理想主義者,都做過和張天賢類似的事,可惜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李懷瑾也很好奇。


    張天賢到最後,究竟能否成功?


    ……


    半個時辰後,夫妻二人進入文淵閣,除了他們倆,其他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伏龍觀的獨苗,張靈璧。


    整個人如同丟了魂般,而他身後的那些伏龍觀道人,皆是麵帶喪色。


    見到李懷瑾和唐芷萱到來。


    率先起身的人是顧冰,他原本雙臂已經被斬落,但那時唐芷萱營救的及時,才給了他重新接迴雙臂的機會。


    經過大量藥材的療養,傷勢雖說沒能痊愈,起碼是不會連劍都拿不起來的廢人。


    顧冰抱拳作揖,感激道:“唐宗主,李兄弟,多謝二位昨日在金頂道宮出手營救。”


    看向李懷瑾時,眸中隱隱還有愧疚。


    唐芷萱淡聲迴應道:“舉手之勞,不必多說。”


    如果是出於私心,唐芷萱昨日絕對不會出手救人。


    先前在抱月山,這家夥得到昭王授意,帶著一大幫武聖進行追殺。


    這筆賬,終究是要算一算。


    顧冰神色複雜,咬了咬牙過後,主動賠罪。


    “唐宗主,在下知道當初做的事情很是不妥,但我今日立下誓言,以後絕不會再與妙音宗交惡。”


    “並且,願意分出禦劍山莊的兩成家底作為賠罪!”


    “還望唐宗主與李兄弟能夠不計前嫌。”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唐芷萱正在想要不要接受,李懷瑾卻說:“娘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別和真金白銀過不去。”


    其他人見此狀況,都想拿出些許誠意來表示感謝。


    李懷瑾讓唐芷萱照單全收。


    不過,宋長生的誠意,他卻是拒絕了。


    “宋兄,你與妙音宗共過患難生死,那份情誼擺在這裏,你的東西,我與唐宗主不能收。”李懷瑾說。


    宋長生苦笑道:“區區薄禮而已,又怎能比得上性命恩情?”


    “好了,不必多言,拿迴去吧,你們拜月派這次傷了元氣,以後也需要修補。”


    “懷瑾,多謝!”


    宋長生再次抬手抱拳,以示感謝。


    其他人也沒有不滿,畢竟和李懷瑾的關係還沒深厚到那種地步。


    此時此刻,張天賢姍姍來遲。


    眾人陸續起身,齊聲道:“拜見宰輔大人。”


    “諸位不必行禮,都坐下說話吧。”


    本次文淵議事的氛圍,比前兩次要好上太多,武者一方對朝廷的態度也變得恭敬無比。


    張天賢先是詢問了一下各個宗門的情況,再者就是針對小宗門的走向進行一些安排。


    “諸位,金頂道宮一戰,九州各處小宗門都是死傷慘重,有些宗門甚至徹底斷層。”


    “你們都是九州各地的大宗門。”


    “本相想著,羅天盛會結束後,除了殿武司和天心書院外,由餘下六座宗門來接收小宗門,以保證那些武者將來能有個去處,也能在短時間內幫助你們恢複元氣,諸位覺得這個安排怎麽樣?”


    眾人紛紛搖頭,表示沒有意見。


    最為得利的勢力,即是妙音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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