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趙道長不敵,黑影越來越粗壯,祝有貴嚇得顫聲喊道:“仙姑!”


    江扶鳶正看得津津有味,沒迴頭隻應了一聲。


    祝有貴差點哭出來:“仙姑你怎麽還不出手……”


    江扶鳶:“趙拳頭還沒捉完鬼呢。”


    “可,可您也能助他一臂之力啊!”


    江扶鳶這才反應過來,四周村民已經嚇得不行,還在原地沒動隻是因為他們嚇得腿軟,動不了。


    她哦了一聲,摸了摸自己袖籠。


    出來匆忙,沒帶符篆。


    偏頭想了想,她蹲下身從地上撿起個小石子朝黑影丟去。


    小石子脫手的刹那,她喊道:“吃我一記暴雨梨花碎魂鏢!”


    一股淡金色光芒裹著小石子砸到黑影身上,黑影連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砸成數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了無蹤跡。


    祝有貴目瞪口呆,結結巴巴道:“這,這是……”


    江扶鳶目光肯定,一臉堅毅:“是扶鳶仙尊所賜神器。”


    眾人:……


    明明是你在地上撿的小石子!


    誰也不敢將這話說出口,村長猶豫了一下,喃喃道:“扶鳶仙尊法力強大至此,竟能隨時賜下神器……”


    祝有貴愣了一下,覺得村長的話很有道理。


    若不是仙尊顯靈,怎麽可能一粒小石子就讓厲鬼魂飛魄散?


    他讚同道:“不愧是扶鳶仙尊的弟子,仙姑法力無邊。”


    “哼!”趙全晟黑著臉冷聲打斷人群的議論。


    “若不是我先耗去厲鬼大半鬼力,她豈能這麽輕鬆打中厲鬼。”


    “是是是,趙道長辛苦。”祝有貴趕緊安撫道,“這是白龍觀和扶鳶仙觀共同努力的結果!”


    趙全晟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收起桃木劍,昂著下巴說:“井村惡鬼已除,我白龍觀……”


    江扶鳶打斷他:“還有。”


    “什麽?”


    “井村還有……”仔細感受後,江扶鳶斟酌用詞,“還有其他東西。”


    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膜覆蓋在井村上方,所以之前她感覺村子裏異常幹淨。


    黑影的出現就像將這層膜撕開了一個小口,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從小口中傳出。


    不是陰澀澀的鬼氣,反而是清新淡雅的……植物香氣,好像躺在草地上隨手扯了根草莖含在唇齒之間的味道。


    感覺被打臉的趙全晟眼神似刀般剮著江扶鳶道:“還有沒有其他東西,三日之後自見分曉。”


    三日之後正是十五,月圓之日。


    村長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相信白龍觀。


    他向趙全晟深深行了道禮:“多謝仙長出手相助,井村百姓感激不盡。”


    “等過幾日我們一定奉上五供五獻,叩謝福德正神。”


    就算鄉大夫說這次不需酬金,他們也要主動做出表示,畢竟天道承負,應盡心謝神明庇佑。


    趙全晟無可無不可“嗯”了一聲,袍袖一甩。


    一滴烏黑如墨的液體在道袍的掩蓋下,悄無聲息地浸入井壁。


    趙全晟不再理會眾人,自顧自迴白雲觀。


    祝有貴扭頭看向江扶鳶:“仙姑,那我們?”


    他剛才使了個心眼,將白龍觀與扶鳶仙觀並為一談,趙全晟沒有反駁,那就是默認扶鳶仙觀可以存在。


    若是現在就迴去擬文書,等幾日後道府迴信,就可以告知清水鎮民們可以籌資建觀了。


    想到這點,祝有貴就有些迫不及待。


    村民們還未散去,互相交頭接耳,臉上都是一副釋然放心的表情。


    江扶鳶看了看村民,又看向古井,慢騰騰點頭說:“我們也先迴去吧。”


    井村的事情肯定沒完,三日後她再來一趟便是。


    事情比她預計的更早。


    第三日淩晨時分,柯家村北半坡唯一屋子的門被拍得“啪啪”作響。


    “仙姑,不好了!仙姑!你在家嗎!”


    是祝有貴的聲音。


    江扶鳶起身披了件外袍,隔著門問:“祝大人?”


    “哎,是我。”祝有貴焦急地搓著手,“仙姑,勞煩您跟我去趟井村吧,井村的水又變紅了!”


    那日他迴去後腦海裏總是迴蕩著江扶鳶說的那句“還有其他東西”,輾轉反側了兩天,最後決定幹脆從十四日就開始親自守在古井旁。


    反正他有扶鳶仙尊的平安符護著。


    於是夜深人靜的井村裏,洪澤鄉大夫眼睜睜看著百年古井裏的水一點點發生變化。


    無風自動的水波將紅色向井中間漾開,不過片刻功夫,整口井中的水就變成肉眼可見的紅色。


    月光被紅井水揉碎,迸進唯一見證者的眼睛裏,紮得他心驚肉跳。


    祝有貴死命捏著平安符,克製著自己想大叫的衝動,心裏念了好幾遍“扶鳶仙尊保佑”,逃也似地出了井村直奔江扶鳶家而來。


    他說得驚慌,江扶鳶卻依舊淡定。


    請祝有貴在門外稍候,她迴睡房換好衣服,腰側係上招魂鈴,再抓了一把符篆塞進袖籠。


    總覺得還少點什麽。


    她環視一圈房間,最後拿起桌上當鎮紙用的長木條。


    趙拳頭都有桃木劍當武器,她也不能兩手空空。


    至少長木條和戒尺長得差不多,打人肯定很疼。


    一切準備就緒,她喊上小胖一起往屋外走去。


    “阿娘,你去哪?”大崽含糊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小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困意。


    江扶鳶停下腳步,轉身走到他身邊蹲下,聲音輕柔地說道:“阿娘出去辦點事,大娃你和二娃乖乖睡覺,明天阿娘給你們買糖葫蘆。”


    哄小孩嘛,她現在手拿把掐。


    沒想到她話音剛落,柯明鬆的揉眼睛的動作一頓,小手迅速拉住她的袖子。


    “你別去。”


    差不多的話他聽過。


    也是深秋的夜裏,娘也是這麽跟他說的。


    “你和弟弟乖乖睡覺,娘出去一下。”


    可是第二天他醒來後就再也沒見過娘,人人都說娘是去找爹爹,再也不會迴來了。


    江扶鳶低頭看著大崽的小手。


    他抓得很用力,指尖都變成沒有血色的白。


    輕輕用手包裹住軟乎乎的小手,江扶鳶低聲問:“為什麽不讓我去?”


    柯明鬆抿著小嘴不吱聲,隻是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終究是小孩子,藏不住情緒,江扶鳶從他眼中讀出了害怕。


    “大娃是擔心阿娘嗎?”


    柯明鬆依舊沉默,隻眨巴兩下眼睛。


    想了想,江扶鳶從懷裏掏出兩張符篆,將其中小一點的那張遞到大崽麵前。


    “這是子母符裏的子符,子母連心,你拿著就能感覺到我的位置。”


    她發明子母符本來是想賣給孩子貪玩不肯迴家的母親們的,沒想到先在這兒派上用場。


    見大崽遲遲不接,門外又傳來祝有貴的催促聲,江扶鳶幹脆自己動手,將子符對折塞到柯明鬆胸口。


    拍拍自己同樣位置的母符,她笑著說:“怎麽樣,阿娘沒騙你吧?”


    瞬間溫熱的感覺從胸口傳來,柯明鬆感覺好像有一隻手貼在他胸膛。


    很熟悉,在還很小的時候,娘的手就是這麽輕輕揉著他的心窩。


    抓著江扶鳶袖子的小手慢慢鬆開,轉為捧著自己的心口,柯明鬆小聲說道:“那,那你早點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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