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冰涼的水灌入口鼻,江扶鳶驟然睜開眼。


    【凎,我不是在小遙峰被那些王八羔子祭天嗎?難道他們改主意把我沉塘?】


    察覺手腳尚可活動,她奮力擺動四肢,終於從水中掙脫。


    唿哧帶喘趴在岸邊吐著嘴巴裏腥臭的河水,江扶鳶聽到腦袋上方傳來飽含歉意的聲音。


    “你沒死啊,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真的要來給我作伴了呢……”


    一抬頭,一條慘白的長舌僅以分毫之距懸掛在她的頭頂。


    再往上望,舌頭的主人正橫飄在空中,一雙沒有眼白的漆黑瞳仁直勾勾盯著地上濕漉漉的女人。


    【……這是什麽玩意兒?】


    江扶鳶有點發愣,她不明白怎麽眼前一黑的功夫,自己就移形換影來到這荒野之中,頭頂上還飄蕩著疑似鬼的生物。


    長舌鬼見她沒有迴話,趕緊從衣兜裏劈裏啪啦抖出四個紅彤彤的野山果。


    “這些是我之前摘的,我鬼力有限,每天隻能摘這麽點……你先吃,不夠我明天再給你摘!”


    說著它一邊心虛觀察江扶鳶的表情,一邊慢騰騰控製自己落地。


    慘白長舌差點甩人臉上,它趕緊拉迴舌頭,卷巴卷巴塞迴嘴裏。


    “對不起啊……我不是真的想讓你來陪我,我讓你上吊就是想逗你玩,誰知道你突然就跳河了……”


    一陣針紮似的疼痛閃過,江扶鳶腦海中閃現出一大段不屬於她的記憶。


    原來這個身體的主人叫穆辭盞,一個月前被休改嫁到這個村子,驟然從衣食無憂千嬌萬寵的少將軍夫人到鰥夫續弦,難免心理落差過大。


    加上前夫為她求來壓製陰陽眼的開光寶鐲被惡婆婆拿走,她不得不天天麵對別人看不到的鬼影殘魂,旁人見她整日對著空氣哭泣怒喊,都道她神經錯亂,是個瘋婆子。


    婚後沒幾天現任夫君就應征入伍,留下她和兩個年幼繼子。


    窮村不養閑人,惡婆婆見她瘋癲不能幹活,幹脆拿走她夫君留下的夥頭錢,將她和兩個孩子趕到村東頭荒廢的破屋子。


    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根本沒辦法養活自己,在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摧殘下,她恍恍惚惚遊蕩到村外的河邊,遇到了這個吊死鬼。


    吊死鬼察覺到這個狀若瘋癲的女子竟然可以看到自己,不知道多久沒有和人說過話的它立刻纏著穆辭盞,嘰裏呱啦拉著她嘮嗑。


    在單方麵輸出數個時辰無果後,吊死鬼也鬧起了脾氣,賭氣說:“反正你也是無牽無掛,生不如死,不如來陪我好了。”


    說著還給她指了指河邊的大槐樹:“喏,這顆是陰槐,你去那裏上吊,死了後就可以和我一起無拘無束啦,還不用餓肚子呢!”


    沒想到一直無視它的穆辭盞突然轉過臉來,直愣愣盯著吊死鬼的長舌,淒然一笑後縱身躍入河中。


    等再醒來,就是江扶鳶接手了這具身體。


    【還真是一隻鬼。】


    低頭看向滾落到自己腳邊的鮮紅野果,江扶鳶……啊不,現在是穆辭盞的肚子立刻絞痛起來,是太久沒進食看到食物的自然反應。


    拿起一枚果子在衣擺上擦去沾在外皮上的泥土,江扶鳶麵無表情地咬了一大口。


    果子味道與外表不符,又酸又澀,但是她現在沒有挑剔的條件。


    憑她多年練體的經驗,這具身體急需能量補充,再不吃點東西她就真要要去陪吊死鬼了,以餓死鬼的身份。


    快速而不失優雅地啃完一個野果,江扶鳶才再次與站在一旁期期艾艾看著自己的吊死鬼對視。


    “你叫什麽名字?”


    吊死鬼突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它激動地迴答道:“我叫……我……我想不起來我叫什麽了……”


    是的,它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想不起來自己的年紀和生平,隻知道一日複一日地看日升月落。


    江扶鳶皺眉:“那你在這裏多久了?”


    這個世界和她原身世界有點像,天巡有道,有典有則,鬼怪常在,人亦如常,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個世界並不存在修真一說。


    吊死鬼,又稱縊鬼,一般多為地縛靈,從它死亡的那一刻就被困在原地,不斷地重複死亡那一刻。


    若是能知道這隻話癆吊死鬼的陰歲,或許她就能知道它身前的姓名。


    吊死鬼撓撓頭,慘白的臉上竟然有一絲慚愧的意味。


    “我在這兒沒呆多久,也就個把月吧,我是飄累了,看這兒沒有其他鬼,想著也不會占別人地盤……”


    鬼與鬼之間也有地盤一說,特別是地縛靈,領地意識十分強烈,若是有陌生鬼來分一塊地方,跟流浪漢闖進你家要求分個臥室睡沒有區別。


    【飄?這吊死鬼竟然能自由移動?】


    江扶鳶一挑眉,看來這鬼不是尋常地縛靈。


    “既然這樣……我總不能叫你喂或者吊死鬼吧?多難聽,不如我給你起個名字?”


    灰白魂體激動到顫抖,瘋狂點頭。


    太過激動,慘白長舌又從嘴裏滾出來,拖成老長一條。


    快速卷好舌頭,吊死鬼咧著嘴嘿嘿直笑。


    “你笑起來還挺好看,不如就叫你餓不著吧。”


    吊死鬼:……


    “能不能換個名字啊,餓不著聽起來也不像人……鬼名。”


    吊死鬼抗議,它可不想以後跟別的鬼打招唿,上來就是一句“你好,我叫餓不著。”


    江扶鳶瞟了它一眼,慢騰騰將地上剩下的三枚果子撿起,用衣擺兜著。


    “餓不著多好聽,這是我對你最大的祝福。”


    “可是我是鬼!我不會餓的。”


    “行吧行吧,真難伺候,給你換一個。”


    江扶鳶歎了口氣:“那就叫小胖。”


    吊死鬼:…………


    見它又要抗議,江扶鳶板著臉正色說:“我還是覺得餓不著比較好聽。”


    肩膀一垮,吊死鬼無奈認命:“小胖就小胖吧……”


    話音剛落,一縷藍光亮起,一端消失在吊死鬼的心口,一端隱沒在江扶鳶的掌心。


    一人一鬼同時一顫,雖無明文契書,但是他倆莫名達成一致認知。


    吊死鬼小胖,從此與江扶鳶結下契約,成為江扶鳶的契鬼。


    濕漉漉黏糊糊的衣服貼在身上極不舒服,江扶鳶決定先迴記憶裏的家換一身。


    小胖受契約限製,不得不跟在她身後。


    “哎,我怎麽就和你結契了?你是哪裏來的高功大拿嗎?那你剛才為什麽尋死啊?你這麽厲害早些怎麽不說……”


    一路上嘰裏呱啦半刻不停歇。


    忍了又忍,終於在快到所謂家的破房子門口,江扶鳶忍無可忍,咬著後槽牙警告道:“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再也說不了話,你信不。”


    小胖立刻拉出長舌繞自己臉一圈,表示封嘴。


    短短幾個時辰的相處,它深刻體會到自己的契主,絕對是個言出法隨的行動派。


    一個細小稚嫩的聲音含含糊糊鑽進一人一鬼耳中。


    “哥哥……阿娘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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