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疏和氣得不像他,「好啊,你們定地點。」


    地點選在附近的烤肉店,陸秋深生怕被有心人拍到再傳出什麽有的沒的,全程離宋青疏遠遠的,連吃飯時的座位都刻意選在角落。


    劇團人多,坐了店裏最大桌子的滿桌,烤肉架劈裏啪啦地響,酒也送上來了。宋青疏似乎心情不錯,和演員們有說有笑,距離一下子拉近,僵持幾日的緊張氛圍鬆緩下來,不知道誰扯起的話題,聊到了《不論哀思》拍攝期間的故事。


    「聽說拍最後一場的時候陸老師意外落水了,是真的嗎?」一個女演員問。


    這話問的陸秋深,他疑惑,「沒有啊,你從哪裏聽來的?」


    女演員不好意思地撓頭,「我一個朋友在哀思的劇組跑過龍套,聽他說的,看來是我記錯了。」桌上一陣哈哈,眼看話題就要過去,宋青疏突然插嘴:「是真的,齊舒寒冰湖絕舞那場,陸秋深在沒有提前檢查過的地方亂走,不小心踩破冰麵掉下去了。」


    眾人唏噓,「這麽危險?」


    他說:「還好發現得早,否則要麽淹死要麽凍死。」


    陸秋深越聽越迷惑,「有過這種事?」


    宋青疏眼神黯了幾秒,倏地輕笑,「我開玩笑的,你們真信了?」


    眾人整齊地「啊」了一聲,女演員沒心沒肺地笑著,「原來是開玩笑啊,就說劇組的安全工作怎麽可能出這種紕漏,哈哈……」


    宋青疏端起酒杯,朝大家敬酒,眾人連忙舉杯陪他。


    「不過——」他說,「當時拍攝條件確實很惡劣,為了追求最佳的鏡頭效果,我們劇組在青海度過了一整個冬天。」


    女演員兩隻眼睛閃出光,「好敬業啊!電影裏墜湖那個鏡頭是怎麽拍的?」


    不知道是不是酒下肚,人話多,宋青疏反常地好脾氣,與她聊了起來,「冰麵上的鏡頭是真的在冰麵上拍的,落水後的鏡頭是提前在遊泳館拍好的,零下幾度的天氣,沒法安排水下攝像。」


    「那陸老師真的落水了嗎?」


    「肯定得落啊。」他笑,「不過幾秒鍾就撈出來了,事後就是發了場燒而已,是吧,陸秋深?」


    陸秋深頓了頓手,微笑淡了許多,「是。」


    女演員眼睛都快變成星星了,「真的好敬業啊!果然能拿獎的作品幕後都不容易!」


    「陸老師向來都很敬業,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替身,吻戲床戲都自己上。」宋青疏斜著眼睛瞟向坐在身旁陪笑的吳凡,意味不明地說,「因此沒少被占便宜,做演員真是無奈。」


    吳凡渾身繃直,幹笑,「為了向觀眾呈現最好的表演,做些必要的犧牲也是值得的。」他刷地站起來,舉杯,「陸老師,我們應該向你學習,這杯我敬你。」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陸秋深無奈地端起酒杯,笑了笑,喝完。


    隻是,開了這個頭,桌上的同事紛紛朝他敬酒,一杯接一杯,應接不暇。


    宋青疏坐在對麵,含笑望著他。


    酒的度數不低,一圈喝下來,陸秋深感覺胃裏不太舒服,這是醉酒的前兆。


    隻是,滿滿一杯酒又遞到眼前。


    他輕輕微笑,婉拒:「明天還要工作,我不喝了。」宋青疏不悅地挑眉,「陸老師,別人敬你你都喝了,唯獨到我不行,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當然有意見,從你迴來的那一刻就有意見。他苦笑,接過來幹完,順手將杯子倒過來晃了晃,「滿意了嗎?宋導。」


    宋青疏滿意地笑了,「吃肉吧。」


    他哪裏還吃得下肉,胃被酒灌飽了,勉強應付著飯局,空隙不忘拿出手機看消息。


    這麽多年了,陸秋深才發覺,從相遇開始,孟舟野總是主動出現在他的視野,還沒來得及想念,人就到家門口了,發過去的消息一定是第一時間迴,導致他都忘了,世界上還有等不到愛人迴消息這種難熬的事情。


    到底在幹嘛呢?演唱會也結束了,要有多忙才會看一眼微信的時間都沒有?


    他不想一直發消息過去,萬一對方是真的忙,顯得很打擾,可耐心實在耗完了,加上喝了酒,腦袋一熱,彈了個語音過去。


    通話頁麵彈出,很久很久,提示: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嚐試。


    陸秋深望著手機屏幕,心口好像忽然缺出個口子。


    何其熟悉的感覺,熟悉到刻骨。他們結婚的三年裏,曾經有多少次,他這樣給孟舟野打電話,等到的永遠隻有「暫時無法接通」。不是有多忙,而是不想接。


    他低頭,狠狠掐上山根,卻抵擋不住醉意侵蝕。他的腦袋裏隻剩下一個想法:阿野又生他氣了。


    周圍的說笑聲變得朦朧,眼睛看到的人出現輕微的重影。他搖搖頭,試圖驅散,根本沒用,手裏一滑,碗給摔地上了。旁邊的人嚇得不輕,「陸老師,你喝醉了嗎?」


    大家的注意力全往他身上聚集。宋青疏眯起眼,「陸秋深,你還好嗎?」


    陸秋深勾起微笑,緊皺的眉頭卻散不開,「我沒事……」


    宋青疏盯著他不動,似乎在判斷,幾秒鍾過去,他起身走過來,「你們繼續吃,我先送陸老師迴去。」


    他是老大,誰也不敢提出異議,紛紛說好。陸秋深想拒絕,被他一把拉起,架住了胳膊,「還能走嗎?」


    站起來才發現,他喝醉的程度遠比預想中嚴重得多,天旋地轉不說,腿腳也發軟。沒辦法,他強撐著理智給大家道了個歉,迴頭說:「宋導,我自己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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