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貝達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麽,淡聲迴複,“反正都要蛻下來,不如收集拿去賣給同行推演者,賺點零花錢。”


    他算是明白上一個副本甘吉的心情了——


    摳下來的腳皮,居然還能這麽用的詭異爽感。


    讀取到他想法的另一麵,心情則比艾格還要複雜微妙。


    薩貝達倒了一些純淨水澆在尾巴上。


    並不是他的錯覺,鱗片幹燥得難受,洞穴裏的溫度的確越來越高。


    艾格臉蛋被蒸得滿是紅暈,連忙將衣服上的披肩解開,帽子扯下,唿出一口熱氣,“是不是有點不對……我記得火把的那格沒有這麽大?”


    近大遠小,眼前壁畫裏的火把距離似乎拉近不少。


    薩貝達沒出聲。


    他盯著火把的幻影若有所思,細細打量了那幅“他們在首領的幫助下獲取新生”的篝火晚會壁畫。


    “對。火把上的虛影,多了兩個。”


    他的洞察力驚人,在隊伍頻道私聊,讓艾格把扔掉的帽子撿起來。


    不然被什麽髒東西撿到了戴上,可能會是一個代替侵蝕的劇本。


    艾格其實早就有種被盯上的感覺了。


    在他聽從薩貝達的話,彎眼去撿帽子的時候尤為明顯。


    “那是因為,它們在進食呀。”


    薩貝達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看到了一身異族服飾打扮的男人,正用看死物的眼神緊緊盯著他的便宜雇主。


    落到自己身上,則變得格外意味深長。


    想仔細看時,後者已經迅速扭開了頭;再轉過來,嘴角噙著弧度輕慢的諷笑。


    身穿輕便帥氣的工裝,佩戴簡練的異族飾品,狂野清俊的臉上畫著不知名具的豔麗彩繪,黑暗中的熒光效用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天生兇相,狹長銳利的翠綠色眼眸微微眯著,上揚的眉峰和下撇的嘴角顯得整個人寡情涼薄,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此刻單腳支在石壁上懶散靠著,反手敲了敲硬質的石壁,狡黠一笑打破了無機質綠瞳的非人感,“都走到這裏了,沒理由什麽也不知道吧。”


    “……”


    艾格還真的兩眼一抹黑。


    他不是來解密的,隻圖畫點有趣的東西就走,根本不想和這個莫名其妙的危險npc打交道。


    直覺這個突然出現的家夥是敵非友,他迅速收了畫具,謹慎地在聊天界麵打字:


    【的確是有什麽正蠕動著的聲音。】


    【胃部在消化就會蠕動。】薩貝達迴複很快。


    【我們在某種寄生生物的肚子裏?】艾格臉色瞬間變臭。


    【目前看來是。】薩貝達跟另一麵拉扯挺久,或多或少受到樂子人侵蝕,還有心情開玩笑。


    這方石壁也許就稱之為神的胃結石。


    ……


    艾格抖著手,發了一排省略號和“流淚貓貓頭”的表情包,拒絕繼續和口吻惡劣的傭兵交流下去。


    “我叫蝰,是一名寶藏獵人。”


    蝰看著那倆沒有開口,卻仿佛一瞬間交流了很多信息的表情,忽然咧開嘴,露出尖利的小虎牙,“你們呢?”


    “傭兵。我們都是探險者。”


    薩貝達知道艾格不喜交際,沒等他皺眉,就主動接過npc的話茬。


    “我知道。”


    蝰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平平闡述著,“每年都會有很多探險者,前仆後繼地為了密林的寶藏而來……”


    一般這種語言鉤子,老司機推演者都會上道地追問“然後呢”,讓npc繼續往下走劇情。


    但是巨富的小少爺並不關心這髒兮兮鬼地方的破爛寶藏;薩貝達也才打過兩場推演,是個半萌新,聞言就“哦”了一聲,心道這不是廢話麽,真囉嗦。


    氣氛直接冷凝。


    “……”


    “還有事?”薩貝達去取他掛著的手電筒,“沒別的事讓讓,我收一下光源。”


    “……好。”


    蝰看起來很兇,意外地很聽話,乖乖地走到一邊不妨礙薩貝達。


    他掃了眼薩貝達幹燥起皮的可憐尾巴,取下脖頸上掛著沁涼的吊墜珠鏈,丟了一串拋過去。


    以為是暗器利落接住後有些怔的傭兵:“?”


    好麵子的小少爺永遠不會說出他也準備過禮物,隻是沒有合適的機會送出去。


    他用可以刀人的實質化目光紮在蝰送的大紅大綠俗氣項鏈上,恨不得被白嫖迷住眼睛的傭兵趕緊審美上線。


    火速丟掉,最好再狠狠迴踩一腳。


    但識時務的俊傑薩貝達注定要讓他失望了。在確認是贈送道具的第一時間,他就接受良好地查看了項鏈的屬性。


    有凝神靜氣的清涼效果,遂美滋滋地戴上,不要白不要。


    腳底板實在燙得心慌。


    因為他不知道怎麽變迴人腿,又沒有專門給蛇尾設計的鞋子穿。


    拿個床單小被子裹著的話,既顯得矯情也不現實。


    腳下的溫度,已經是可以現做石板燒的水平了……


    死亡射線殺了一百次畫家後,蝰繼續盯著傭兵不動聲色地打量,十分在意對方是否真心喜歡收到的禮物。


    他用探究的視線去瞄薩貝達——


    目光涼悠悠的鎖定,是那種漠然的評估,一點點變成興致盎然的模樣,像一條休憩完畢睜眼狩獵的毒蛇。


    果然,他是“特別”的。


    靠近會很舒服,身上有自然的氣味。


    啊……


    尾巴也好可愛。


    對他人惡意視線相當敏銳的艾格腳步一頓,側身過來,狀若無意地擋住蝰的視線。


    麵上傲慢無禮地迴瞥一眼,暗含警告之色,內心又氣又上火:


    我炸了我炸了……


    這個葫蘆頭npc是什麽眼神?饞我的東西要搶過去吃掉的惡心垂涎眼神!


    【長點心。】


    他在隊伍頻道裏忿忿打字。用指頭戳了戳傭兵後背,瘋狂明示。


    “?”


    薩貝達一臉莫名其妙,“你走不動了?”他以為是這裏疼那裏痛的嬌氣包又要搞事。


    【可以背,要加錢。】一邊耿直打字迴道。


    酸得胸口疼心還嘩啦啦灌風的艾格:“……那就背我,現在。”


    殊途同歸,陰差陽錯也算貼貼了。


    小少爺自覺贏了一局,得意地朝後方綴著的npc行炫耀注目禮。


    ——全然忽略了薩貝達是怕麻煩,先堵住他發作契機的可能性。


    傻白甜式沉浸在“他背我”的簡單快樂之中。


    蝰看懂了挑釁信號。


    他抬手,指環上的冷光掃過壁畫,上麵刻著的生物瞬息間便活了過來;蛇形的黑影隨著他的動作指令緩慢地匯聚,蜿蜒盤旋,成群結隊從黑暗裏遊蕩逼近……


    他急了他急了。


    艾格見狀也絲毫不懼,擺大爛式把頭埋在薩貝達頸側。


    哼,他就知道這個npc不是什麽好東西。


    蹭蹭薩貝達頸間涼涼的鱗片降溫,故意用蝰聽得見的聲音說,“我要是熱死了,你也陪我登出吧。”


    【我給你雙倍傭金。】生怕傭兵拆台,艾格迅速打字補充。


    薩貝達算了下積分,爽快答應,“好。”


    “。”


    一場推演者必死的石壁鬼怪追逐戰,就這麽被神情莫測的boss硬生生憋了迴去。


    受教了。


    他原來喜歡嬌弱的……菜花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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